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根本没有她等待之人的身影。颜若栩有些失落,站起来往门外去,双手扶住门框,探头往外瞧。
忽而一声清脆的口哨划过耳畔,她循声看去,果然是陆垣蛰,他正斜靠着柱子,歪着头对颜若栩微笑。
连日的操劳让他清瘦不少,轮廓愈加分明,眼底也因少眠布满了血丝。
可他还是温润的微笑,对着颜若栩张开了双臂。
“就知道是你。”
颜若栩快步上前,扑在他的怀中,仰头看着他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轻声问道。
“累吗?”
陆垣蛰将颜若栩圈在怀,手指穿过她的乌发,轻轻吐了口气,语调中全然没有平日为将为帅的威势,他将下巴搭在颜若栩的肩窝上,无精打采道。
“累,头好疼。”
颜若栩心一揪,用手掌贴了贴他的额,问:“疼的厉害吗?要找大夫来瞧才是。”
这厢颜若栩满心焦虑,陆垣蛰却勾唇笑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望着颜若栩正经道。
“疼的厉害,可若栩亲亲便会好了。”
颜若栩手一顿,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幼稚鬼。她哭笑不得的伸手戳了戳陆垣蛰的脸。
而后,她踮起脚,轻轻落下一吻。
第60章
这夜颜若栩睡得并不安稳, 她静静望着身侧之人的睡脸,想抚摸,又唯恐扰了他休息。
上一世韩家父子包括自己, 皆殒命在这场动荡中, 唯有力挽狂澜, 才能改变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 颜若栩迷迷糊糊睡着,梦中也不安稳, 她梦见好多士兵长牙舞爪地围着她,颜语媗举剑站在高处,疯了般的对她喊道:“颜若栩!你也有今天!”
天色昏沉下,狂风吹得她裙摆摇曳,面前的士兵举戈逼近, 那刀锋上闪着寒芒,将颜若栩逼到了死角。
最后一把长剑当胸刺入, 蚀骨冰凉,汩汩鲜血染红她雪色长裙,渐渐的,她没了意识, 临了, 耳畔响起一道疏朗的嗓音:“若栩。”
颜若栩蹙眉,她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若栩?”
天色微亮时陆垣蛰便醒了,见颜若栩还睡得安稳, 不忍吵她, 连穿衣的动作都十分轻,本已经推门要出去, 又舍不得,转身回到床旁,俯身帮她掖被角。
他目光温柔地细看着她的眉眼,红唇,指尖绕着颜若栩一缕发把玩,睡梦中的颜若栩蹙了蹙眉,额角渗出些细汗,似乎做了恶梦。
陆垣蛰忙轻声唤她,良久,颜若栩才从梦魇中逃出。
她猛然睁开双眸,定定望着陆垣蛰,意识还有些混沌,本能的张开双臂,扑到了陆垣蛰怀中。
还好,那只是一个噩梦。
陆垣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不要怕,有我在呢。”
颜若栩点点头,头埋在陆垣蛰的颈窝中,悄悄地吻了吻他的脖子,慢慢道:“我才不怕。”
天色微亮,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陆垣蛰又回了营中。
颜若栩本打算去别苑见父皇与母后,乾景帝的病一日重于一日,脾气越发暴躁,除了徐皇后外,他根本不允其他人近身侍奉。
“坠儿,你去备好车马,不必带侍卫了,叫郑昊跟着便好。”
换好衣服后,颜若栩对坠儿吩咐道。
乱,是颜若栩出府后的第一感触,昔日繁华的街市上如今一片兵荒马乱,一半的商铺都关了门,街角的乞丐数量比平日多了一倍,多是最近溜进来的流民。
颜若栩撩开一角车帘,轻轻叹息一声。
郑昊看着街边一家粮铺前长长的队伍,皱眉道。
“近日京中的米粮贵了十倍不止,昨日属下之妻托人才从黑市买到些米面,这样下去,京中的流民必定越来越多。”
颜若栩放下车帘,闭目深思,如此下去大燕必定元气大伤,是该请皇兄开仓放粮,将京中局面安定下来才是。
她正想得出神,拉车的马儿忽然一声长鸣,车夫猛然驭马停下,颜若栩身形一颠,幸好有坠儿在一旁方不曾摔倒。
郑昊从外掀开帘子,禀报道:“公主,是小侯爷。”
“阿喆?”颜喆近日被皇兄封了个武官职位,也负责京中的巡防,颜若栩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他了。
颜喆截停颜若栩的马车后,急忙翻身下马,神色有几分匆忙,对颜若栩急道:“阿姐,出事了!我先送你回府。”
颜若栩心神一震,急忙问道:“出了何事?”
颜喆紧紧咬着牙,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过痛楚,扭头对颜若栩道:“先上车,路上说。”
昨夜子时,京城附近的几个县丞集结了几千的兵卒,连夜出发,在今日清晨到了城门之下,扬言要面见皇帝,他们不服太子监国,直言他无才无德,不配为储君。
颜若栩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皇兄操之过急,又不听劝谏,朝中早就议论纷纷,颇有反对之音,如今终究有人戳破了这一层。
不过,这几个县丞手中只有区区几千兵卒,如何敢集兵城下,如果没人授意和撑腰,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会这样做。
那人,会是萧彦臣吗?还是另有兴风作浪之人,颜若栩陷入深思之中。
自萧家获罪,萧彦臣在外领兵不归,既没有反,也抗旨不归,虽无大举动,可明白人都知道,他迟早要反,大燕不会任由他佣兵自立,他自然也不肯受降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