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的话,其实跟去阿青的公司差不多。
但是,要是去阿青那,按照自己现在的情况,八成又得被逮去打针——谢怀瑾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平时胆子贼大,唯独最怕痛怕打针。
对于几个月前那一次屁股针,实在是记忆犹新,完全不想再经历一遍。
“谢怀瑾,你去不去呀!你要是去,我就给我家司机打电话了?”
一旁的方耀却沉不住气,忙不迭在他耳边大力推介,“我跟你说,我家里可大了,我家保姆做饭也好吃,而且,平时我爸妈都不在,你可以随便玩我的玩具哦!你要是去的话,我还可以给你看看我的……”
小谢默然,垂眼看着手表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作为乖乖仔本仔的谢怀瑾小朋友,原本还打算先给阿青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可翻来覆去打了五六次,结果竟然和大舅一样,手机关机,完全联系不上。
没办法,权衡半天,小谢最终还是经不住吵,一锤定音——
“那你给司机打电话吧,”他说,“我待会儿晚点,让我大舅去你家接我就好了。”
数分钟后。
默默目送两个孩子上车远去,老太太眉目微冷。
不着痕迹地别过耳边乱发,她复又侧头,问后排右侧坐着的老妇人:“晓姐儿,那胖男孩,就是黄培昨天说的小侄子?”
这妇人正是昔日卓青在纪家时避之不及、人人皆称一句“顾姨”的顾晓女士,老太太养在身边六七十年的左膀右臂、最佳心腹。
“是的,小姐,”听得老太太这问,很快给予回答不说,还没忘适当补充信息,“他爸爸是方国华,之前上过经济报副刊,算是有点小名气——如果我没记错,前两年,他应该是还蹭过别人的邀请函,来参加您的寿宴。”
“有点印象,可惜是没混出什么大名堂,”老太太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那就联系一下方国华,说我今天打算去他家坐坐,让他早作准备吧。”
并非疑问商榷,而是直接陈述的语气。
“好的。”
一主一仆,都完全没有考虑过有可能被拒绝的情况。顾姨的工作效率更是丝毫不减当年,很快着手布置起来。
唯独后排左手侧,迟迟不曾发话的青年,眉心愈发紧蹙。
老太太眼角余光瞥过,又漠然转开。
好半会儿,方才一边轻揉太阳穴,一边“温声”提醒:“小李啊,我说了,你可以不用跟来,是你跟你师父说,一定要亲自盯着,确认怀瑾的安全才放心。现在又这幅样子,看着让人怪不舒坦,何必呢?”
话音刚落,李云流瞬时怒起,开口便呛:“如果不是我师父让我帮——”
“你看,你师父都能体谅我一个做曾祖母的,想看看曾孙的心情,你这个年轻人啊,就不要多嘴多舌了,”老太太没等他说完,便径自将他后话打断,“你是做艺术的人,不用这么烟火气。”
说着,她复又悠悠感慨:“你们都还年轻,火气一个比一个旺,要不是这样,我也不用连见个曾孙子,都弄得这么仓促了。”
“别把自己说的跟个圣人似的,我可不是你孙子。”
李云流冷嗤一声,额角青筋直跳。
虽然他是个桀骜冷峻的性子,但出于对谢饮秋栽培恩情的尊重,在大多数不涉及原则的事上,基本都对这个师父言听计从。
老太太承了他师父的面子,又数次在电话里担保,这只是一场平静的祖孙会面,这才促使他不得不听了师父的话,屈服配合。
然而眼下这个局面,方才远远看见小谢趔趄脚步,他的忍耐度已经濒临爆表——
索性再不多话,直接推门下车。
抄起手机,便拨通卓青电话。
老太太倒也没生气。
甚至放下车窗,同人继续叮嘱两句:“你要是在找卓青的话,应该很难联系上吧?我已经让卓家那小丫头拖住她了,你也是,别闹得两边不讨好。”
话音一顿,却又愈发循循善诱似的,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又不是谋财害命,只是看看我那小曾孙,想跟他聊两句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是这么跟我师父说的,但你这个做法,自己良心无愧吗?”
“嗯?”
“你要是真的心疼怀瑾,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诶。”
老太太将手一摆,示意他无需再往下说。
“我只是希望万无一失,所以才找了个最妥当的办法,连你师父都受过我的恩,愿意卖我一个面子,你一个小辈,就不要蹬鼻子上脸了。”
话毕,顾晓亦恰好和方国华联系到位,挂掉电话,冲前座道:“小姐,通知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老太太闻声,微微颔首,登时收起无用的友善嘴脸。
车辆扬长而去,溅开路边一摊水花。
而李云流仍站在原处。
眉头紧拧,思索片刻,他很快转而翻找起手机上的电话簿。
说到底,倒还算是比小谢棋高一着。
他没有尝试打给现在绝对是诸事缠身的卓青,而是一转头,打给了甭管开会上班,总之二十四小时,总能跟外界保持联系、手机永不关机的江大主播——他还是一次偶然,和对方交换过名片,这次难得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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