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一笑,伸手指了指烈虎手边的杯子,翻转手掌使得掌心向下,“你那杯子不错。”
话音刚落,只见杯子瞬间炸开,落了一地碎片,而他们甚至连枪声都没听见。
静谧的夜里,超音速子弹在消|音器的作用下,无声无息,如同鬼魅,差人性命。
“我这个前队长的命令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徐忠见他仍在犹豫,开始动手拆身上的装备。
榴弹,烟雾|弹,还有军刺和匕首……
等他把武器装备卸完,对着窗口双手向外推,做了个手势。
孔文辉在瞄准镜里看到他的信号,下达了全体撤退的命令。
“我的诚意和筹码都在这里了,我能为他们目击所做的让步也到此为止了。”徐忠从地上捡起杯子的碎片,拿在手上观察。“要么,先杀了这三个碍眼的,我们堂堂正正打。要么,听我的建议。”
外面整齐的撤退脚步声终于使烈虎开始动摇,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跑过去按住徐忠。
徐忠也不反抗,就这么任他押着,瞥了一眼还有些发懵的三个人质,冷冷地,“你们三个,还想接着看?”
那三个人终于回神,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正遇上外面留守的陈兴宇,带着他们往外围武警部队的驻扎地撤退。
“我要三辆车,半小时内停在我楼下。”
徐忠答应着,把命令转述给孔文辉。等到人质撤退的时间差不多了,他微微挺直了身体。
烈虎坐在一边,用徐忠的身体挡住窗口的方向。
越是安静的夜里,越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咣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贴着窗户的上沿飞了进来。
徐忠迅速闭上眼,随之而来的刺眼闪光仍然照的他眼前一片血红。他有所准备,于是最快恢复过来,趁着押着他的人被强光闪的略微脱力,敏捷的身体从窗口一让,迅速给孔文辉让出一个狙击位。
风声在耳边打了个旋,徐忠看见子弹打中了烈虎。
然而他接下来的处境更为凶险,闪光|弹的强光持续到此为止,有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手上,什么也没有。
他猛地发力,挣脱了按着他肩膀的人,往前一跳,扑倒离他最近的人,飞快地制住他拿枪的右手,流畅地起身,用枪托磕在他脑后。
几乎是同时,枪声又起,这一次没有消|音器,巨大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涨,他眼前突然一黑,撑着手边的桌子才没有跪倒,咬着牙架起刚抢来的枪,争分夺秒地扣动扳机。
狙击手的子弹跟着他的枪声,一发接一发地点上每一个人影。
……
枪炮连天以后,又是最深的寂静。
徐忠跪倒在地上,甚至没力气回忆自己究竟中了几弹。
他小心地调整着呼吸,对抗正在消散的意识,一只手努力贴在身侧,摸到了针管状的强心剂。
他用牙撕开包装,拔掉针头外面的封口,给自己扎了一针。
“阿忠,撑住!我们马上到!”耳麦早已掉落在一边,但许是孔文辉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高涨了不知多少倍,徐忠竟然听到了。
从决定把人质换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自己的这种结局,无关于值还是不值,他都只能选择这样做。
他的目光下移,看见手腕上被血浸透的红线变得暗红,正往下滴着鲜血。
视野已经变得模糊,大片的黑雾遮住了眼前的大部分光景,只有那一道醒目的红,带着一份承诺,深刻在他脑海里。
他答应过宋以岚,会活着回去。
他没力气像孔文辉那样提高声音,只能低下头,尽可能凑近通讯器,嗯了一声。
外面的风大约是停了,空气里安静地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本能的求生反应使他对氧气的渴望被放得极大,然而每一次呼吸牵动起割裂般的剧痛又让他不得以分出精力调整呼吸的节奏。
枪伤激起的疼痛已经连接成片,徐忠有些分不清具体的中弹部位,只知道大量的鲜血疯狂地往外涌动,在他手边积攒起一片鲜红。
时间像是被按下静止键,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强心剂发挥了作用,暴增的肾上腺素终于给他争取到一些力气。他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小心地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颤抖着摸索止血胶。
疼到了极点,疲惫到了极点,血肉的撕裂一刻不停地刺激着神经,疼得他视野涣散。
他撕开包装,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耐着心等眼前的黑雾略微散开,终于看见伤的最重的那一处,左腹靠下的位置,没有防弹衣覆盖的地方。
大量失血带来的反应很快就会完全夺走他的意识,他已经没时间按照队内训练的流程处理伤口,只能把手里的止血胶按在鲜血涌动的地方。
身体猛地一抽,饶是徐忠那样坚硬的意志,也压抑不住低哑的气声,从喉间挤了出来。
感染与否已是后话,他想要活下来,他必须活下来……
宋以岚停下手头的工作,看见窗外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徐忠走后,她恢复了工作室的运营,还有对何氏的追踪调查。
她心里压了太多情绪,靠着没昼没夜的工作才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她把李兰珍的遗产盘算清点完,跟宋以峰商量过后,拿出他们认为合理的部分给了家人,算作这些年的补偿,剩下的部分全捐了。
这期间舅舅带人来闹过几次,无一例外被她叫来的保安挡了回去。
她习惯了冰冷地对待人情世故,能避免没必要的心软,也就能减少这类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