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馨儿给顾夕收拾行装。跟着夕儿一起从景山下来的人应该快到京了。你带人出城,把他们截下来,先安排在京郊住了,待夕儿一醒,就送出去与他们汇合,返回景山去。”
芒夏今年二十二岁,名义上是顾铭则的小厮,实则是顾铭则的暗卫。顾铭则五年前入公主府时,将手中的力量全留在了府外,只带了他一人随侍左右。所有指令,全由他向外传达。芒夏听完顾铭则的命令,抬目瞅了他一眼,大人脸色憔悴,眸色沉沉。
“大人……”他欲言又止。
顾铭则挥挥手。芒夏咽下要说的话,行礼告退。
顾铭则疲惫地躺下。
做好的计划与亲自实施总有些不同。他承认,对那孩子他心软了。顾夕才十七岁……他决定先送顾夕回景山去。
顾铭则叹息着闭上眼睛。此后,如果那孩子自己不愿再来京城,他也不逼他。
顾铭则在想定了这件事后,心中重荷轻了不少。躺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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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从梦中惊醒时,周遭一片黑暗。
她挺身从榻上坐起来。本来躺下时想着眯一下就醒,结果竟睡实了。
她定了定神,才察觉屋子里有另一个人,呼吸声很轻。赵熙转过头去,借着点窗棂透过来的微光,看见几步远距离的一个暗影。
赵熙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那个影子,笔直僵硬,细看有点晃,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起身。
院子里的下人在林泽挨鞭子的时候,都被他清到外面去了,她回来也没发话,自然没人敢进来。无人伺候,赵熙自己摸索着到桌边,一边打火点灯一边道,“阿泽,你怎样了?”
灯光燃起,屋子里一片明亮。赵熙赶紧过来看林泽情况。
林泽仍跪在她指定的那块雕花地砖上,满头冷汗。
“你是傻的吗?”赵熙瞧他咬着牙跪得摇摇晃晃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林泽被她扶了下,却没动。
“怎么?”赵熙皱眉,“还跟我置气?”
林泽吃力地摆摆手,“疼,让我缓一会儿。”
赵熙瞧他浑身打着颤,也不敢贸然动他。
借着她手上的力气,林泽缓了缓,这才一寸寸地矮身坐下去,膝盖本已经麻了,一动,万针刺痛般的感觉潮涌般袭来。他被激着差点叫出声,赶紧咬住下唇,力大了点,口中一片血腥。
“能起来吗?”赵熙提着他一条手臂,不让他完全坐下去,臀上的伤只上了一次药,这会全肿起来了,破皮的地方还渗着血。这一坐下去,定是疼上加疼。
林泽艰难地点点头。可试了几次,腿上完全使不上力。他只好改用用手撑着地,侧过身,斜坐在地上。
赵熙低头查看,他两个膝盖上全是雕花砖硌出的印子,有几处割破了皮儿,又红又肿地。
“你是傻的吗?挺着伤跪着?”赵熙蹲在他身前,瞧着这前后的伤,一时也不知怎么下手。
“你又没让起。”林泽全身都疼,又累得紧,语气里不免带上委屈。
“那你长嘴干什么用的?不会叫醒我?”
“……”
“啊?问你话呢。”
“……瞧你累得紧,想着让你睡个好觉呗。“林泽小声嘟囔。他常伴赵熙身旁,最知道她的情况。赵熙在朝中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却也是与太子明争暗斗,步步为艰。回到府里,竟没有一夜能睡个好觉的。
”……你呀。”赵熙不知说他什么好,这个实心的家伙,看他缓过了劲,赵熙赶紧扶着林泽起来。
林泽两腿完全使不上力,他个子又高人又壮,赵熙虽说个子也不矮,毕竟是女子,力气再大扶这么个伤病患,也觉很吃力。
两人踉踉跄跄好容易到了床边。
这下前后都伤了,不知怎么躺。赵熙把他摆成侧卧的姿势。药还有,她直接挑出药膏给膝盖上上药。
“什么时辰了?”赵熙一边上药,一边看了眼窗外。没有月亮,天气阴沉晦暗。
“打更了。寅时总该有了。”林泽疲惫得要睡,可又被疼醒,爬也不是,躺也不行,他有些烦燥。
赵熙往他怀里塞了个大大的软枕,林泽展臂搂住,把长腿搭在软枕上,踏实了不少。
他将将睡去,又想起什么似地睁开眼睛。
赵熙方才一觉睡得不错,一点也不困,坐在床边看着他,“干什么?快睡吧,攒点体力。你还伤着呢。”
林泽觉得眼睫毛都要缠在一起了,他半闭着眼睛,“午间打我……”
赵熙靠近他唇边,听了个七七八八,气笑了,“怎么?”
“责罚,为着的那个理由,不成立。”林泽困得眼皮都粘在一起了,他使劲睁了睁眼睛,“我没往正君院子里安眼线,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喔?那你干什么自己抽自己?”
“哎……”林泽眼睛全闭上了,长长叹出口气。后面的话,咽回心窝里。还不是看你急急地跑到正君的竹苑去……顾夕那小孩被教养得那么精心,怕是人家大人的心尖子,我也不过是怕你难为罢了。
林泽只哎了一声,便睡过去了。
赵熙眼里现出柔和神情,抬手摸了摸他额头。
林泽人壮实,平时在府中侍卫们里面摸爬滚打的,挺皮实,从没受过重的伤。就是有时她兴起,在房事上把他折腾得狠了,不过那也是一种情趣,不会真伤他。当时看着惨兮兮的,一般睡一觉就缓过来了,从没发过烧,害过病。此刻,他内外交困地侧躺在床上,可谓是最虚弱的时候了。就是这样,临睡前还不忘解释一句。赵熙点点头,这小子到底是心里能装事儿了。
她轻轻替他搭了条软软的毯子在身上,又摸了摸他额头,不烫,这才起身悄悄地走出去。
虽说林泽下了保证,赵熙还是查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