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魏鹤远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毕竟几小时前还是他奶奶的寿宴,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华城。
医生嘱托暂时不要用右手,多多注意休息;梁雪然答应着,准备上钟深车的时候,却被魏鹤远发狠拽了过去。
他今晚喝了酒。
酒精能够瓦解人的自律、隐忍。
魏鹤远拉着梁雪然,看钟深,冷声问:“我们的事还没完,你把雪然带过去就算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守着她?倘若有万一,你是否考虑过后果?”
钟深终于说话:“今天是我的失误,我会向雪然道歉;那魏先生现在又是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个同样气度不凡的男人,此时看着对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皆是满满的敌意。
这还是在医院门口,魏鹤远的助理和钟深的助理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瞧着对方的眼神也带了丝同病相怜的意味。
梁雪然说:“好啦好啦,都不要吵了——”
小时候住在萤火巷,住在对门的一对兄弟总是吵架,演变到最后大打出手,直到某天,愤怒的哥哥把弟弟从楼梯上推下去,血流了一地。
从那之后,梁雪然对男人间的争吵有着天然的畏惧心。
魏鹤远拉开自己的车门,强制性把她塞进去,微微失了冷静,声音低下来:“你先在里面等等。”
他的手冰凉,梁雪然察觉出他的失态,却也莫可奈何;试图打开车门下车,发现魏鹤远已经把车门锁死。
隔着玻璃,她看到魏鹤远说了些什么,站在他对面的钟深骤然变了脸色,握拳要去打魏鹤远,被魏鹤远的助理及时拦下。
魏鹤远又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上车,梁雪然想要下去,但被他按了回去,那力气不容她反抗,而魏鹤远眼眸中亦是濒临疯狂的偏执。
“别闹,雪然,”魏鹤远慢慢松开手,说,“乖乖的扣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不会伤害你。”
魏鹤远的话还带着几分可信度。
梁雪然相信他的人品,知道他从不做强迫人的坏事,也不再挣扎,慢慢坐回去,只是胸口起伏不停。
忍不住微微起身往后望,钟深的车在后面跟了一路,一直守到魏鹤远送她到住处,梁雪然下车,看着钟深的车也停下来。
“回去冲个热水澡,睡个好觉,”魏鹤远说,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梁雪然,触到她的目光,却又慢慢收回,叹气,“都两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没有警惕心呢?”
与其说是责备,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
梁雪然不言语。
魏鹤远一提起两年前,她心里便起了愧疚。
毕竟当时魏鹤远本打算送她去医院,是她自己实在忍受不住药物折磨,把魏鹤远一同拉进来。
“钟深的野心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梁老先生是给你留下一把好剑,利用好了自然无妨,万一有个差错,只会伤害到你自己,”魏鹤远问,“我不能时时刻刻都看护到你,有没有想过,假使今晚我没来,你会怎样?”
梁雪然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沉默。
“先前我看错了你,总觉着你是个小姑娘,不必了解这些,只适合安逸悠闲地喝茶阅读,被人宠着疼着。现在想起来,是我太过狭隘,你不该只拘束这方寸的温暖,”魏鹤远慢慢地说,“雪然,只是人心险恶,你年纪还是太小;钟深是能帮你,但你不应该过分依赖他。或许你会感觉我们过去的两年并不愉快,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最后的一句话,自分手之后,魏鹤远说过至少三次。
但她一次也没去找过他。
“别这么傲气,傲气是好事,但有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这是今日里,魏鹤远留给梁雪然的最后一句话。
梁雪然坐在床上,旁侧的手机灯闪烁,钟深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对不起。
梁雪然说:“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端端的吗?我第一次参加地下歌会,还觉着蛮有趣的。”
钟深的声音满满的歉疚:“抱歉,我的眼镜被人撞掉了……近视的程度有点深,没有办法及时找到你。”
“没事没事,”梁雪然笑,“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通话结束,她坐在床上,回想着这阵日子发生的事情,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果然……还是不够稳重啊。
魏鹤远一夜不曾入眠。
把梁雪然安稳送回去之后,魏鹤远也没有休息,连夜赶回华城,敲响凌宜年的房门。
此时刚过凌晨五点,哈欠连天的凌宜年险些给魏鹤远跪下;被强制性按到书房中,凌宜年无奈地问:“怎么了大佬?”
魏鹤远虽然整夜未睡,但丝毫不见疲倦。他先给凌宜年倒杯热茶,又往自己的瓷杯中倒了半盏,沉声说:“梁老先生给雪然留下来的东西中,钟深私藏了一封信。”
凌宜年困倦地喝茶,但这丝毫不能解除他的疲倦:“什么信?”
魏鹤远皱眉:“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试着诈了钟深一下……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
钟深险些动手。
在那一瞬间,钟深受梁老先生教导这么多年的温文尔雅全面崩盘,隐藏的兽性被激发出来,双目赤红。
凌宜年又是一个哈欠:“多半就是图钱呗,那么大的利益,要我我也动心;现在梁雪然可今非昔比,你也知道,背后到底有多少只狼在看着她——你那个小侄子不也是看上她的钱了么?”
说完,他又是一笑:“开个玩笑,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梁雪然啊。”
明京华城那么多人对骤然暴富的梁雪然虎视眈眈,都想去分口肉吃;魏鹤远在暗中守着,才没能叫人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