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的支持总算给了小田老师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听筒,一本正经:“这里是杨树湾医疗站,请问同志,您找谁?”
余秋憋笑憋得厉害,侧眼看胡杨,小胡会计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哟,爱情这东西真是捂住嘴巴,都能从眼里头跑出来。
田雨突然间拔高了声音:“您找余教授啊,好的,我马上帮你喊。”
说着,她居然啪嗒一声挂了电话,如释重负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妈呀,她也打电话了。
余秋伸手指指电话机,满脸大写的囧字:“你不是要喊我爸的吗?”
小田老师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挂了电话,顿时哭丧着脸,眼泪汪汪:“那怎么办啊?”
现在的电话机可没有来电显示功能。
余秋只得叹气:“他有没有说他是谁?”
小田老师已经快要哭出声了,小嗓门无比委屈:“他说他是省工人医院的老曲。”
曲教授?他有什么事要找余教授啊?
余秋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喊余教授过来打电话,她拨好了号码,将听筒毕恭毕敬地送到余教授手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话筒。
哎哟,人落魄的时候还有几个阔朋友实在太美妙了,打秋风的滋味很棒。
余教授笑容满面地接过话筒,长长的嘟嘟声刚响了两下,那头就又接起了电话。
曲教授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电话机出现了故障,赶紧跟余教授打招呼:“我正准备再拨过去呢。老于,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今天做了主动脉夹层的手术。”
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他说话的声音颇为响亮,余秋又紧挨在余教授旁边,居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紧张起来,小芬的情况恶化了吗?不然如果保守治疗有效的话,曲教授为什么要冒险给她开刀?
那头的心血管科教授还在感慨万千:“本来那个血管内支架植入手术我是要给前头那个女病人做准备才开始练习的,结果阴差阳错,居然救了这个人的命。来的时候实在太紧急,保守治疗根本没希望,跟他家里人谈了之后他家愿意试一试,我们就上了新技术。结果没想到,也算是瞎猫逮到了死耗子,竟然心里糊涂的成功了。”
余教授赶紧否认老友的说法:“什么叫心里糊涂,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大过年的都没回家,还在兔子身上做实验。你能成功,那是你精心准备的结果。”
曲教授却不敢居功:“要真说是人定胜天,那也是老杜那家伙在天之灵保佑。我真觉得悬的不行,那个血呼呼的出,我又看不到里头的情况,我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把支架放进去堵上的。”
余秋奇怪:“看不到吗?没有显示屏吗?”
说出这话,她才突然间反应过来,现在省工人医院都没有ct机,比起县医院,他们更高端的设备就是脑电图机跟a型超声,其余的也没啥了。
余秋这时候才感觉到心惊胆战,她到底还带着省人医2019年的思维,觉得导管可视化操作没什么好稀奇的,可实际上,很可能现在全国都没有。
天呐,曲教授到底是冒着多大的风险进行盲操的呀。要知道病人先拍过片子之后即使做了定位,后面的情况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啊。
曲教授乐呵呵的:“这回运气实在太好了。但我心里头打鼓,搞不清楚术后要究竟怎么护理。我就怕他后面情况还会恶化,所以想问问你,老杜那会儿有没有说什么呀?”
余教授哪里知道那么清楚,他赶紧将电话机又塞给余秋:“你等等啊,我前头整理了笔记本,我让小秋念给你听。”
余秋临危受命,立刻噼里啪啦的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全说了。她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感觉实在太神奇了。
要是放在2019年,谁告诉她有人盲操做支架介入,她估计会让对方哪凉快哪待着去。要知道,就是在可视条件下,经验丰富的教授想要寻找一条合适的进管通道,都要耗费好几个小时,甚至有可能尝试了一切手段,仍旧失败。
主动脉夹层病情多么凶险啊,曲教授当时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才完成的这个操作。
说完重点,曲教授甚至连跟老友再寒暄几句都顾不上,直接挂了电话去忙他的病人了。
余教授笑容满面,一个劲儿拍着余秋的肩膀,只反复肯定:“好,你很好!”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热血在沸腾,没错,这个从半个世纪后穿越回来的小姑娘说的没错。他们可以改变一些事情,哪怕只是往前迈一小步,那就能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余秋却觉得不好,她发疯地想要可视化操作。虽然大不敬,可她觉得曲教授这次之所以能成功,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
当医生的不能只靠运气,幸运之神从来不会永远都眷顾某个人。
必须得提升检查操作设备,达到可视化。
余秋愁眉苦脸,他们现在最缺乏的应该是电脑吧,可视化操作,必须得有电脑啊。
可惜现在是1973年的初春,正月都没过,她上哪儿去找电脑呢?
“电脑?”胡杨满脸懵,“我们有电脑啊!”
余秋瞪眼:“谢谢,我说的可不是计算器,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电脑,电子计算机。”
这下子,田雨也笑了:“我们国家有自己研发的电子计算机呀。我们一点不比外国差。”
余秋目瞪口呆,她没听错吧,1973年的中国居然有电脑?
等等,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我们又用不到电脑,干嘛要给我们看到啊。”胡杨乐呵呵的,“这个我可以肯定,我们是有电脑的。”
余秋有点儿被这两个小年轻搞晕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有电脑就好,我需要电脑投入到医学检查工作中,以后我们就是不打开人的肚子,只要通过管子从血管、食管、胃管、肠管、尿道进去,就能看见里头的情况。”
余秋伸手点胡杨,“我不管,既然你说有电脑,这件事情就归你负责。咱们祖国的医学卫生事业能不能腾飞,就看,在此一举了!”
胡杨眉飞色舞,立刻拍着胸口打包票:“没问题,我马上跟我爸讲。这次我回去,我爸还问了我们医疗站的建设情况呢。”
余秋当即立断,赶紧在纸上画起了示意图。
对,没错,临床医学的学生,有门课就叫医学影像学,也是必修课。只不过没有医学影像专业的学生学的精。
虽然按道理来说,临床医学出身的余秋对这门课应该印象不深刻,但凡事都有骚操作。
医学影像学这门课的骚操作就是前几届学生都是开卷考试。结果到了余秋这一届,临考前三天,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不开卷了,这门课闭卷考试。
当时他们就疯了,大家在罢考抗议跟赶背书之间毫无骨气地选择了后者,乖乖开始挑灯夜读。
因为这门课的老师没画重点,理由是病人不会按照重点生病;余秋当时是硬生生的背下了整本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