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研究所的一个小领导关系不好,因为做事太过于一板一眼,平常在所里头人缘也不怎么样。
据说他们所里头开过年来安排再度下放干校的人员名单,压根不顾及他已经年近花甲而且因为长期下放劳动身体虚弱的厉害,最最重要的是,完全不管他明明已经下放劳动好几年的时间,居然在名单上又写了他的名字。
金教授去找人的时候,高师傅受不得单位的嫌弃,主动请缨下放去红星公社。
不是说要深入群众,不脱离劳动人民吗?那好,他就扎根在劳动人民当中了,积极为贫下中农服务。
有人愿意冒这个头,金教授又再三再四的拜托,负责管这件事情的同志同情高师傅一把年纪还倍受磋磨,就跟领导说了好话,将高师傅划过来了。
公社卫生院制药房的名义虽然不好听,但总比再让这老头子下田劳动来的强。那双抓实验试管的手再这么抓钉耙镰刀下去,就要失去准头了。
李伟民琢磨着不是味儿:“我觉得他们思想很有问题,这是在蔑视人民群众的智慧。卫生院制药室怎么了?卫生院制药室也是为人民服务的。”
现在哪个上点规模的卫生院没有自己的小药厂?就他们红星公社卫生院也有自己的制药室。
卫生院大夫跟各个大队的赤脚医生采集来的中药材就在这儿被炮制,然后用于解救人民群众的病痛。
假如没有这个制药室,红星公社好多社员同志都看不起病呢。因为自己采的中药材便宜呀。
余秋翻白眼:“嗯,富有智慧的人民群众,好好干活去。我告诉你,你要是把这事儿办砸了,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李伟民赶紧夹着腿逃跑,他感觉李红兵那小子说的不错,余秋这家伙就是扮猪吃老虎,实在太可怕了。简直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一样,一分钟都不让人歇着。
余秋急得不行。
她不仅急着指望高师傅赶紧将她需要的阿昔洛韦合成出来,她更着急怎么才能够留住这个人才?
大神,你可千万别走,姐姐手上还有好些药等着你给我做出来呢。
说起来实在缺德,但现在高师傅的艰难处境对于红星公社卫生院,哦不,准确点儿讲,是对于余秋的海市蜃楼痴心妄语来说,绝对是重大利好消息。
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高级技术人才才有可能为她所用,帮着她先用娘们支撑起空中楼阁,后面再一点点的想办法充实底层,好正儿八经建造起医疗卫生事业的高楼大厦。
高师傅果然是高手。
他拿到余秋写的药品制造手册后根本连声招呼都不打,立刻开始改造卫生院的制药室。
他在角落里头开辟出一间小小的实验室,利用柜子隔出了一方自己的小天地。然后利用那些简陋到简直没办法入人眼的实验材料,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不招人妒是庸才。
像高师傅这种沉默寡言到简直丧失语言功能,完全没有社交需求,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还要被人恶意针对,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工作能力太强大了,完全抢了领导的风头,让自我感觉良好的领导十分不痛快。不给他小鞋穿给谁穿?
高师傅调整了几次之后,第三天早上就拿出了余秋所需要的无环鸟苷。
余秋看着他双眼布满血色的样子,便知道这人从进入卫生院开始,就没合一下眼睛。
他像是憋着股气,拼命往前冲,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要让别人都看清楚了,他这双手是能够做出药来的。
余秋赶紧深深的对着高师傅鞠了一个躬:“大恩不言谢,高老师,我替病人感激你。我马上就给她把药用上去。”
用人不疑,像这样一丝不苟的老研究员,他们手里头出来的药品纯度差那么一点儿,他们的自尊心都吃不消。
无环鸟苷挂上去之后,没胆子睡觉的人变成了余秋。她几乎一天24小时守在沈兰身旁。
每次用药之前,余秋都要郑重其事地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三鞠躬,虔诚地拜一拜,只求各路路过的神仙帮个忙,千万可怜可怜病人,再顺便可怜可怜她。
天知道她现在的精神压力有多大。就凭她一张嘴说出来的药,刚从实验室拿出来,没有经过任何动物试验,就直接用在病人身上。
就算沈家人已经完全不管这个女儿,就算万一发生意外人没了也不会有谁找她算账,余秋照样惴惴不安。
妈呀,这可是一条命。
妈呀,这可是她的药学事业开端,要是这个病人好不了的话,以后她也别想奢求其他了,高师傅肯定不会再搭理她。
别以为那老头子走路悄无声息,她就听不见。高师傅可是一天三趟过来看病人的情况,似乎在后悔自己帮了个半桶水医生造出药来,结果谋害了病人的性命。
何东胜长久见不到人,赶紧又带的吃的喝的过来看自己的小女友。
他瞧见两眼鳏鳏的样子,就忍不住头疼:“她体温不是降下去了吗?病情明显在好转啊,你怎么还这样。”
挂了三天阿昔洛韦后,沈兰的体温便稳定了下来,光这一条就足够让士气振奋鼓舞了。
余秋愁眉苦脸的,依旧很抓狂,她真正想解决的问题,不是高热,而是患者的精神异常啊。
瞧瞧躺在病床上的沈兰还是那种没反应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焦。
何东胜忍不住哭笑不得:“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才对呀。哪里有一口吃成胖子的,肯定都得慢慢来。”
说着,他拉余秋坐下,开始投喂自己的小女友,“吃点儿东西吧,你看看你,都着急上火了。”
余秋被拉着坐下,嘴里头多了个甘甜的果子,待到咬破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顿时弥漫口腔。她原本干涸不已的口腔黏膜瞬间充盈丰润的汁水。
哎哟喂,她多久没吃水果了?还是果子好吃啊。一口浆果吃完,余秋才后之后觉得想起来问:“这是什么呀?”
何东胜不由得笑了起来:“树莓果啊,我在山上看到的,长得真好。”
余秋立刻跳了起来,张嘴就要呸呸呸,然而她已经咽得够彻底,哪里能吐的出来?
何东胜奇怪:“你这是做什么?没毒的,可以吃。”
余秋哭丧着脸:“不能吃,我怎么能吃莓果,会走霉运的。”
当班的时候,别说什么树莓草莓蓝莓,所有带莓(梅)的水果一律不要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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