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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怎么办
茂密的茅草丛跟歪脖子树遮住了山洞。何东胜拨开歪脖子树的枝桠, 露出条窄窄的小路。
步入山洞, 往前行约摸四五十步, 忽而灯光亮堂起来,里头的世界别有洞天。
晚上九点钟, 山村已经陷入沉寂,虽然现在村里头通了电,但是家家户户并不舍得十分用灯。除非是点着小灯赶针线活的妇女们, 否则其他人多半已经睡下。
此刻的山洞却是热闹纷呈, 十几台机子一字排开,每台机子前头都围着好几个棒小伙子,两条胳膊上下挥舞, 不停忙碌。
各台机子之间还有人来来往往,不停地搬运东西。
余秋看着一根根木头被加工好成部件, 被独轮车推到前头,再一个个组装起来, 变成了一台台收割机。所有人只专注一项, 形成流水线作业。
何东胜在旁边笑:“我都说了,我们就是修整农具罢了。这要抢收了,要用的农具多。”
余秋下意识地反问:“杨树湾有这么多农具要修整吗?”
何东胜笑容满面:“广大社员同志要互帮互助, 我们杨树湾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当然也得想想其他大队的人。”
这话真是糊弄鬼呢!
田雨嘴巴张的能直接塞下个咸鸭蛋, 可怜的民办小学老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在搞小工厂?”
小田老师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天呐, 这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她看着眼前火热的生产车间,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简直快要哭了。
胡杨在边上叉着两只手,安慰她也不是,不安慰她也不对,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不能让你知道吧。瞧你这样儿。”
田雨气得想揍人,她这样儿叫啥样儿,胡杨怎么不看看他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啊?
她恨恨地瞪着同伴:“你还是革命战士的后代呢,你怎么也堕落腐化了?”
小姑娘委屈的,两个眼眶都红彤彤的,泪水在里头打着转儿,一眨眼就能掉下来。
养鸡、养鸭子、养鱼、养兔子也就算了,甚至李红兵他们在县城里头卖饭菜,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做不得数。
他们这么多大人,怎么可以搞小工厂呢?这算什么回事呀,不是说好了要农业学大寨的吗?难怪他们连养兔子都顾不上了,原来是搞起了资本主义。
胡杨这家伙不仅不想着办法熄火,反而火上浇油:“那不还有工业学大庆吗?”
小田老师急得嘴巴一张,就要开始狮子吼。
吓得胡杨赶紧伸手捂她的嘴巴,姑奶奶哎,这可千万不能嚎。
这个小小的农具厂,是他们杨树湾的最高机密。
没看到大家伙儿白天都不敢开工,全是晚上才赶工吗?
结果胡会计的手不够快,又叫小田老师狠狠一口咬下,痛的他嗷嗷直叫,差点儿哭出来。
这姑娘明明是属鸡的,怎么跟狗一样逮谁咬谁?理解。
比起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小田老师,小秋大夫的反应堪称平静过头。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些生产机器以及山洞里头的工人,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们这些机器到底哪儿来的?”
何东胜倒是干脆,也没藏着掖着:“城里头厂子淘汰下来当废品卖掉了,我看还能用,就拖回来了,叫小胡给倒腾着修好了。”
余秋点点头,声音还算风平浪静:“难怪你成天在外头跑东跑西的,原来是在弄这个啊。”
何东胜倒是不避讳:“前头主要是生产太阳灶来着,那会儿日头长,买的人多。现在太阳下山早了,又要大忙了,我们就改成了生产农具。”
他是余秋看旁边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铁锹,“你别小看这个,一把一块五,供不应求。”
他语气中压抑不住的自豪没能感染到赤脚医生,余秋只觉得悲哀,都到了1972年了,中国农民想买把铁锹都这么艰难。
田雨还在抹眼泪,嘴里头反复嘟囔着:“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在欺骗伟大的领袖吗?”
胡杨在边上理直气壮:“面向工农兵,我们搞工业生产也是在支援国家建设。”
小田老师气得直跺脚:“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胡杨却不肯承认:“怎么就不是一回事啊?那工厂还搞自己的菜地,改善职工的伙食呢,为啥我们不能?部队里头养猪、养鸡、种菜、种粮食、搞加工厂,不也是从事工农业生产吗?工厂还有我们组成民兵队定期训练,也是在保卫祖国,防止敌人搞破坏。”
现在他们不过是顺带着做一点儿小工业,没脱离面向工农兵的大方向。
小胡会计觉得毫无问题。
他不提民兵还好,一提民兵,田雨更加要跺脚。
合着杨树湾大队这几个月天天念叨着要防止敌人搞破坏,加强民兵训练,目的是落在这儿了,训练到山洞里头搞小工厂呢。
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走资本主义道路!
胡杨自觉一腔正气在胸腔,无所畏惧:“我们又没搞小买卖,不算资本主义。”
田雨急的团团转,伸手指着那些生产出来的收割机跟铁锹:“你们怎么不叫小买卖?你们都卖出去了。”
胡杨奇怪的看着她,感觉小田老师这个问题有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