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哥人就在船舱边,倒是看到了马灯闪烁的光。他也扯着嗓子喊:“生孩子呢,走不了。”
“走不了也得走!”何东胜认出了赵二哥的声音,“水马上就下来了,到时候船翻了,大家伙儿都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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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上岸生
余秋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给方英接生。
万一宝宝脑袋出来了,身体却卡在里头的关键时刻,船身猛的一晃荡,孩子脑袋被直接拽掉了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可不想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手上。
方英已经破了水,随时有可能会生,当然不能自己走。好在关键时刻,她丈夫找出了以前拆出来的旧舱门,临时充当担架。
余秋也顾不上嫌弃这舱门腌臜,赶紧在中间垫上厚厚的草纸,尽可能让方英的屁.股抬高些。
虽然她现在肚子已经疼厉害了,但胎头仍旧浮在上面,并没有入盆。这种情况早破水,胎头下降慢的话,很容易发现脐带脱垂,必须得垫高屁.股。
船上没有雨披,方英丈夫拿了蓑衣盖在她身上。
赵二哥看一件蓑衣没法盖匀大肚子整个身体,也脱下了自己的蓑衣。
宝珍见状想有样学样,被何东胜一把摁住:“行了,你们顾好自己就行。”
他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蓑衣,余秋以为他要盖在大肚子身上时,没想到自己肩头一沉。
何东胜胡乱挽了下系带:“赶紧走,你俩注意脚下。”
天黑路滑,大肚子躺在门板上得有四个人抬着才能勉强往村里头送,剩下赤脚大夫一人抱着接生包,一人撑伞遮风挡雨。
几乎是他们踏上岸的同时,渔船就上下剧烈震荡起来,即使抛锚系上了缆绳,仍旧被风浪卷着往岸边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余秋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全身心放在大肚子身上,可她仍旧忍不住想这家丢在地上的碗碟估计要摔成碎片了。
比起来的时候,雨更加大了,天上的水根本来不及变成雨点往下落,而是直接朝下面倒。
余秋不由担心那群跑去查看圩埂的伙伴,想开口问问何东胜知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可惜嘴巴一张,风就裹挟着雨往她喉咙口灌。撑在头顶上的油纸伞跟摆设没两样。
明明已经过了端午,马上就要夏至,天却冷得要命。余秋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蓑衣呢,却依然冻得上下牙齿咯咯打颤。
她不由自主地瞥向抬担架的人,四个男人全都身着单衣,头上戴着的斗笠根本不足以遮风挡雨,他们每个人都像是泡在水里头一样。
“快点。”何东胜身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催促两个姑娘,“不要落下。”
宝珍赶紧应了一句,伸出手挽住余秋的胳膊,拽着她一块儿往前走。
余秋虽然比宝珍年纪大个子高,可论起走乡路,还真只有被拖着走的份。
地上全是水,已经漫到余秋半个小腿高。她每在水里头走一步,都像是淌水过河。热量迅速蒸腾出去,晚饭吃的那碗棉花头跟煮山芋早就消化殆尽,在船舱里头凝聚起的那点儿热乎劲也迅速被风吹走了。
她不敢睁大眼睛也不敢抬头,她只能蜷缩着身体,拼命往前走。不能停下,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她。一旦停下来,她恐怕就再没有迈开脚的力气。
余秋不知道泡着自己腿脚的水里头究竟都有什么,她只感觉回去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赶紧泡脚,最好放半片高锰酸钾片。
对了,桂枝那边,得给桂枝也发几片高锰酸钾片,让她每天坐浴半小时。下面的切口虽然拆了线,但长得不算太好,还是小心点儿,免得后头再感染起脓。
秀华家的小小子也要再看看,别搞个脐部发炎。
她脑袋瓜子乱糟糟,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前头的队伍终于停下来。再一抬眼,只见风雨飘摇间摇晃着一盏瑟缩的马灯。
胡奶奶扯着嗓子喊:“这是怎地了?”
余秋听到自己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几乎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何东胜朝老人喊:“胡奶奶,船晃得厉害,待不了人。”
余秋赶紧过去开房门,先将大肚子放下再说。宝珍家要往村子中间走,还有起码一里地呢。
胡奶奶拿了毛巾过来给余秋擦头脸,心疼得不行:“哎哟,你这娃娃,赶紧洗澡换衣服。”
余秋却顾不上,她得赶紧给大肚子做检查。这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万一情况有变化就问题大了。
她拿消毒棉球擦拭方英的下.身,然后伸手进去一查,没有宮缩的时候居然都已经开全了。
这是进入第二产程了,余秋顾不得多想,赶紧将大肚子挪到自己跟田雨的床上。
在床上生的话,好歹自己还能跪在地上帮忙接生。在地上生的话,她蹲着接生可吃不消。
“还有多久晚生啊,大夫。”方英的丈夫像是被又要当爸爸的喜悦感染了,居然都忘记畏惧这个很不好讲话的赤脚医生。
余秋摇摇头:“这说不准,正常情况个把小时吧。”
其实她心里头在打鼓,因为宮口开全了,胎头还悬在上面,万一始终不入盆,问题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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