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留下来住几天吧,我倒要看看,谁会撺掇诸位的朋友出头,找到了正主儿,我自然会与他算账。不过诸位,相见即是有缘,江湖这么乱,诸位还是留下来陪我这些弟子住上三年吧,小孩子一路上太寂寞了。三年之后,诸位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想必不会有人再把账算在我头上了。”
傅永明忙说:“顾姑娘想得周到,方才是我们得罪了,在这儿给您赔礼啦。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以后我们有什么事,决怪不到姑娘头上就是。”
白芷笑道摇头:“恕我直言,诸位能被煽动起来,我就不大信得过诸位了。我还是更信我自己,咱们不妨再打个赌,看有没有人来。如何?”
傅永明无可奈何:“好。”
白芷走出房门:“我得给诸位分个组,你们挤在一起,万一里面有个奸细害了人命再赖到我的头上,我可担待不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傅永明等人有几个互相埋怨的,还有几个认命的,傅永明便担当了起来:“诸位,是咱们看走了眼,认赌服输。要是真如她所说,坑害咱们来的人才是最大的恶人!她要杀咱们,咱们现在都已经死了,不如住下且看接下来如何!”
底下乱哄哄的答应了:“也好。”
不一会儿,白芷就把他们给分了组,半囚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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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前后都忙完,白及等人陪着白芷吃饭,白及小声说:“师父,干嘛把他们留下来?我看他们又傻又不听话。”一边朱寅也想知道。
白芷道:“江湖人很苦的,除了生就在江湖世家,踏上这条路的人,都是干别的干不下去的。学礼啊,要是能读书做官,你会踏入江湖吗?”
冯学礼摇了摇头。
白芷又问白及:“要是原本能活下去,或是种田、或是做个小买卖,你还会在大雨里跪着拜师吗?”
白及也迟疑地摇头。白芷道:“都是混不下去的人,想法单纯,何必赶尽杀绝呢?惹到我的都杀了,,江湖也空了,没意思。吃饭吧,都戒备起来!”
弟子们齐声答应。
此后两日,傅永明等人都被囚禁着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出去,柳遥、纪子华、白及等都万分紧张。白及甚至小心地提议:“要不要跟那位世子说一声?”
白芷道:“该他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同时,林骏也对来请示的心腹,说了一句:“你们都别去给我丢人!这些人在她手里翻不了天!再备一份厚礼,灯节的时候送过去!各营警戒,盯住各处来路,以免江湖匪类云集惊扰了百姓。拦住驿马,不许上报。”
赶来汇报“有江湖人奔顾小姐那儿去了,是否要支援”的心腹乖乖地不敢再乱献计了,心里直嘀咕:【就这么信她能应付得了?她功夫再高,照应得过来这许多孩子吗?】
还真照顾得来!不但照顾来了,还让一群小孩儿在墙外挖坑,挖得又大又深,连夜往里埋东西。有活儿干,极大地消耗了小朋友的精力,令他们不能淘气。
白芷就稳坐钓鱼台,又过七日,恰是除夕,城里已是一片新年的氛围,偌大的农家院也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城外的地皮不值钱,这一片院落大院套小院,堪堪塞满了上百口人,傅永明等人竟也没有逃跑,消息被瞒得死死的。
倒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白芷知道他们的来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住下了。
除夕这天,一大清早彤云密布,吃过早饭就飘起了雪花。
一片白色之中,便听到嘈杂的声音远远地传了来,有马蹄声,有叫骂人,有哭诉呼喊声。
白芷对傅永明道:“如何?”
傅永明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白芷道:“打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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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队伍比上一回壮观多了,人一旦上了百,就是一大团,这队伍比一大团还要大些,不到千,可也有几百之数了。一齐涌到门口,已有人亮出了兵刃。
白芷负手而立,看着领头的人就笑了——沈清,他果然来了。
白芷本来还不太确定幕后之人就是他,因为有太多的可能了,沈家虽称霸南方,南方却不是只有一个沈家。傅永明等几十号人,是她用来钓鱼的饵,要把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给钓出来,不管是谁。沈清出头,她也不是很意外——她可把沈清给坑苦了
除了沈清,她还在人群里认出一个人的步法,她与常家堡的人交过手,识得他们的兵器、步法。常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在外面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是应有之义。江湖人讲义气,会有亲朋好友收留他们的。
还有几个面目隐隐有点熟悉的,跟被她关在土房里的人有些相似,看起来是有血缘关系的。
白芷含笑等着沈清:“沈先生,好久不见。沈家的孤儿寡母你欺负死了吗?终于腾出手来对付我了?”
沈清脸也不红,他觉得自己太冤,沈家内部的争斗干外人什么事?他当时是真的想调解的,哪知被反手扣了个锅!更要命的是,从此之后,他的名誉就很不好。灾民的嘴没个把门的,骂起他们这样的上等人来尤其的狠毒,仿佛骂一骂就能显得踩在上等人头上一样。
沈清名誉受损极大,沈老太君趁他病要他命,也狠泼了一盆脏水。究其源头还是白芷,沈清要是不恨白芷那就怪了。
白芷对他是丁点好感也没有的,沈家内斗不干她事,但是当时林骏等人,尤其是王御史,那是能耽误的吗?还调解个屁啊?!她当时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不怎么中听罢了。【心理太脆弱,吃相难看,篡权还想要脸吗?】白芷心里对沈清翻了个白眼,【咱们就看谁坑得了谁吧!】
沈清咳嗽一声,道:“顾姑娘,你我两家南北并称本无宿怨,即便有,咱们另找时间剖说分明!现在说的是傅先生等人为江湖除害,反被你害,对着他们的亲人,你难道不觉惭愧吗?”
底下一番鼓噪,便又白芷认出身法的那个疑似常丰智亲人的人出来了,原来,这是位侄子,彼时访友不在家,躲在舅舅家里了。跳出来便哭诉白芷之不讲理,常丰智是:“好心收留他们,他们恩将仇报!”
沈清又当起好人来:“好啦,那是你们的私怨,你们也以后再说,顾小姐,咱们且说一说傅大侠等人的去处吧。您让人连夜埋了什么?有人看到……”
傅永明总被他提出来挂墙头,早按耐不住了,才要说话,就被白及按住了。听他到那个傻儿子跳出来说:“妖女!你与那□□是一路货色,别以为你姓顾,我就不敢为父报仇!今天不杀了你,我枉为人子……”
白芷道:“你们是要动手了?沈先生,你呢?你就干看着?你与我交过手呀,傅少侠都敢动手了,你呢?还敢与我动手吗?”
沈清道:“我只为公道而来!”
白芷道:“我从来没怕过事,都是事怕我。动手也没关系,我出手必沾人命,要么我把你从阎王那儿抢回来,要么我把你再给阎王送过去,你们自己想清楚。不动手也可以,今儿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活下来的,都要给我留下来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呆三年,如何?”
沈清笑了:“顾小姐先赢了再说吧。”蚁多咬死象,杀上一个两个,想停手就难了。到时候……
白芷还是微笑,对沈清道:“你,我可不要。”言下之意是让他等死,沈清也是面不改色,他笃定白芷这回要折。
白芷道:“先礼后兵,说明白了才好算账不是?我要输了我就死定了,你们……挑战我的才会死,很划算了。诸位,如何?”
常丰智的侄子站了出来:“好!我就与你赌这一回!”他是真不知道白芷的厉害,即便知道,想报仇就不能管对方有多厉害。
一剑飞来,被白芷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横飞了出去,人群里闪出一块空地来,他整个人像一袋子土豆一样砸在了地上,抽搐一下,不再动弹了。紧接着,又有三道人影飞出:“纳命来!”
白芷暗骂一声:【林骏这傻子办事真不周到,还放跑了这些人。】这几位乃是大伯母的娘家人。
傅少侠眼睁睁看着白芷劈手夺了第一人的剑,反手抹在此人颈中,长剑平刺,堪堪在第二人出招的空隙里插中咽喉,第三下却是从胁下向上斜刺入腹腔,长剑直没入柄,白芷又两手空空着在边地,仿佛从来没有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