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要紧的,我就跟她说几句。”
刚经历过一轮抢救,陆潜、齐晖他们这些医生都在,舒眉进病房的时候还遇见了单娴。
单娴朝她点点头,轻声道:“她现在思维挺清晰的,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有什么事叫一声,我就在门口。”
她挺着个大肚子,大家都不太放心。
“我知道了,谢谢。”
舒眉在床边坐下,刘弈秋插着氧气管,似乎连睁眼说话都有些费劲,但首先还是看到她的肚子,笑了笑:“我见你的时候,才六七岁吧,没想到现在都要当妈妈了……真快。”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舒眉面无表情,“你把我爸爸从我身边夺走,也已经转眼就二十年了。”
“我们是真心的……”
“不要提什么真心了,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舒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他生病的时候你就把人给送回来了,这样的真心值几斤几两?”
“我也不想的……”刘弈秋很虚弱,一句话拆成好几句来说,“我是没办法,当时我身体也不好,跟人合伙开的舞蹈学校也关门了,你爸爸又没个稳定工作,加上生病,两个人的生活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舒眉静静听着她说。
“我知道他一直惦记那个酒厂,正好你也嫁人了,酒厂就在陆家人手里,不就相当于是你的东西吗?我就想让他找你试试,哪怕只是在里面挂个职务也好……可他就是拉不下脸来找你提,最后只好我自己出面,本来都谈好了……”
“什么谈好了,你跟谁谈过?”
“陆潜啊……”她虚弱地笑笑,“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丈夫,很关心你……我一直都记得,他说的,舒眉怀孕了,你不要去烦她,有什么事我来处理。”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预感,但舒眉放在膝上的双手还是不由互相紧扣,才能不让自己发抖。
“然后呢?”
“之前我每次联系他,他都是直接打点钱给我,直到那回听我提酒厂的事,他才说亲自来一趟……我本来以为很麻烦,但他说酒厂就在他名下,他可以转让给我和你爸爸,只要我们今后别再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是他最后没有来啊……我等了好久,他没有来,然后就听说了他出事的消息。你爸那时候已经回家好久了……我本来是打算,拿到了酒厂,给他个惊喜的,那样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
“我爸也知道这件事?”
“他……应该不知道我联系陆潜,就连之前每次我从陆潜那里拿到点钱,他也以为是我开舞蹈学校的合伙人给的……他想要酒厂嘛,有了酒厂我们就可以继续过下去了。我知道你妈妈也不愿意接受他回去,她只是想看我们的笑话罢了……”
舒眉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带着换洗的衣物,重要证件,还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几万块钱赶往机场的陆潜,原来是打算要把那个酒庄转让给林超群和刘弈秋。
他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之前他们总是吵架,好不容易和解了,她刚怀了宝宝,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所以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
其实从很久之前他应该就在应付刘弈秋的各种要求了,开始可能只是小打小闹给点钱就能让他们满足,后来提到酒厂,他大概也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才答应走这一趟。
没想到在路上遭逢意外,差点车毁人亡。
又因为顺道送卜寒青一起去机场,背负上与情人私奔的名声。
所以他才对卜寒青也讳莫如深,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是她林舒眉的私事,是她最不愿示人的伤疤。
他一直想要保护她的,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也可以无忧无虑,被人珍视,小心安放。
“你怎么哭了……”
刘弈秋说话间开始咳嗽,咳得越来越厉害,很快有血沫子从口腔里出来,然后演变成大口的鲜血。
舒眉抹掉滑落的眼泪,伸手摁下了她床头的呼叫铃。
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很快涌入病房,陆潜也在其中,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已经知道舒眉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此刻抢救病人为主,她已经自动自发让出床畔的位置,然后默默走到病房外面去。
刘弈秋宣告不治,直到最后仍惦念着贺兰山下那个酒厂,那大概是她能恢复以往生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惜最终也没有抓住。
她侄子刘宏阳一下子冲进医生的办公室,直接就朝着陆潜去了:“你们害死我姑妈!”
齐晖狠狠用肩膀将人撞开:“你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你姑妈是肝癌晚期病人,最后死于消化道大出血,所有抢救都有记录!”
“我不管!你们就是见死不救,能做手术也不做,就是不想给她花钱!”
刘宏阳愤恨地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林舒眉,出人意料地转向大步到了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我姑妈最后见的人是你!你跟她说了什么,害她立刻就吐血了?!”
舒眉脖子被他掐住,压根儿说不出话来,慌乱中额头和后背都一下渗出大量的汗水来。
“你放开她!”
陆潜上前,用胳膊一把从身后勒住了刘宏阳的脖子,将他往后拖。
“不放……”
他伸手仍要去揪舒眉,单娴连忙上前将舒眉拉开交给徐庆珠,然后抬起膝盖狠命给了刘宏阳要害处一击。
他发出惨叫,更像被激怒的野兽,转身要攻击身后的陆潜,两人扭打在一起。
“陆潜!”
办公室内顿时乱作一团,舒眉被挡在门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心急如焚。
有医护人员报了警,保安也赶来了。刘宏阳急了眼,顺手抄起桌上的台灯就朝陆潜砸去,没成想力道太大又扑了空,径直从窗户翻了出去。
陆潜是想要抓他一把的,结果反而被他给拽了出去,两人一起从三楼的办公室窗户掉了下去。
“陆潜!”
舒眉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只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刚才的打斗声就全部停止了,窗口似乎有白色的一抹身影,一晃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意识到那是陆潜的时候,感觉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咻咻的,像以前发脾气跟他吵架的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