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祝姑娘要信得过我们主子,也可签了契纸,将铺面田产给了金掌柜代为经营,虽说每年要抽一成的利,总也绝不会让您吃亏就是了。至于那些子药材摆件,若是姑娘觉着放在府里不放心,主子正好在京城有个空院子,可租了给您用,那儿日夜都有人看守着,绝不会让您的东西少了一丁点儿。”
那传话的仆从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主子还说......说便是您有法子斗得过祝府里的穷亲戚,也少把心思花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练几张大字,多写几道算题,整日里陷在鸡零狗碎里,脑子只会越来越不灵光。”
他说完后,把头埋的更低了些,一副任打任骂,绝不反抗的老实样儿。
宜臻没打他也没骂他,这话虽不客气了些,个中道理却说的极是。
且听完对方摆到她面前的这两个法子后,她极想选第二个。
尽管还要让出去一成利,可卫珩手底下的掌柜都是什么人物?
让金掌柜帮忙经营,别说一成利,便是三成利宜臻也愿意屁颠屁颠地送过去。
少女搭着桌面轻敲手指,沉默着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叹口气:“我知晓了,替我谢谢你们主子,明日我就派人将东西送到轩雅居去。你让你们掌柜的看着给个价就好了,毕竟是我们着急出手,便是价钱稍低一些,也无妨的。”
虽然,宜臻打心眼儿里想选第二个法子。
但她知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选。
占卫珩便宜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母亲那儿又该怎么说呢?
又拿昭华郡主出来当借口吗?
可不过一次不得已的救命恩而已,难道还真值当郡主这样费心?
母亲又不是傻子,如何能信。
便是母亲会信......
——宜臻也不愿这样说。
明明就是卫珩花的心血费的人力帮的忙,凭什么轻轻巧巧地就要安到别人头上去呢?
这样对他太不公道了。
宜臻没有等到第二日,当天夜里,她就顺顺当当地说服了尚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母亲,将要置卖的行当都送到了轩雅居。
金掌柜会做人,有分寸,并不看着宜臻的面子上开高价,也没有故意压价占便宜,最后收回来的银票,不多不少恰如其分,让宜臻松了口气,祝二太太也很满意。
至于库房里的物件儿,全搬出去是不可能的,那样动静闹得太大,估计连老太太都要遣人来问。
她就只挑了些值钱的,稀罕的,最遭人惦记的,一部分换成现银,一部分搬到了自己屋内,剩下的便听天由命,能守住多少是多少了。
不过短短两日之内,能折腾出这么一个结果,祝二太太已是觉着十分满意。
她看着女儿递过来的一匣子银票,忍不住又落了泪:“我的夕夕长大了,比你姐姐本事还强些,日后娘亲不在身边,你自己个儿在这深宅大院里过活,万不能如往日一般逞强......”
是的。
宜臻要留在京城的事儿,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由祝老太太亲口发过话了。
大房和三房是如何震惊任何不信暂且不说,为了此事,连祝二老爷都在百忙之中专门来抽出空来问了小女儿一通。
宜臻把跟母亲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又重复了一遍,半真半假,听不出任何端倪。
祝二老爷摸着胡须沉默半晌,面色沉沉的,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卫家那小子,是个有本事的。”他低声道,“往日还是我小瞧了他......这样也好,好歹日后你有个依靠,也让你母亲心里好过些。”
宜臻想,父亲应是猜出了几分真相罢。
毕竟他身在局里头,最是知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得到这样轻轻放过的好下场,绝无可能仅凭运气。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再神机妙算,也无用处了。
能保住命不下牢狱,便是最好的结果。
......
大姐姐和亭钰都不在府中,父亲又一贯端方,与儿女们都不亲近,宜臻便只用应付母亲的眼泪,说着说着,自己也被自己的好话劝服,倒也不觉得如何伤感了。
这两日里唯一让她有些惊讶的事儿,便是二姐姐来找了她。
对于宜臻来说,这真是太稀罕的事了——
大暑之后的第二日清晨,她早早便起了。
因午后父亲便要启程,所以天还没亮,整个二房便是一副喧闹之景,四处都在收拾行程。
宜臻还未走到母亲院中,就在竹篱居外的青石小阶上迎面撞上了二姐姐。
祝二姑娘今日又换了一身打扮,月白的广袖流仙裙,白底蓝纹的凤头履,发髻高束,从清晨的雾气里缓缓行来,就如月宫里的广寒仙子,高高在上,清冷不可及。
自小宜臻便觉得,二姐姐和府里其他姐妹们都不太一样。
不爱花不爱粉,哪怕逢年过节,衣裳也都是月白浅藕,发饰简单,冷冰冰的不似闺阁里娇养的姑娘。
祖父说她胜若男子,宜臻是赞同的。
母亲说她目下无尘,眼睛里头瞧不进人,宜臻也是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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