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警官眉头一皱,看了看那张符纸,说:“凶手是人?”
杜泉摇摇头,喃喃道:“确实有……邪物气息,不过……主谋,一定是人,而且对死者极为……怨恨,这尸身上的每一刀都……是恶诅,极为阴毒。”
她能闻到缠绕在尸身上的恶诅和邪恶气息,血腥、恶臭。
第七十六章
杜泉说完就掩住口鼻,尸身上缠绕的黑气像蠕动的藤蔓,撕扯着、挣扎着,尸身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抽搐震动,像是发了羊癫疯,室内的铁架铁盘开始哐当哐当地响。她瞥见那位刘警探手指向后摸到了枪,警惕地看着摇晃的铁床。
看来,人在恐慌时都一样,他难道还以为拿枪能打死一具尸体?
地下室内的寒气越来越重,杜泉闭眼感知着周围的波动,隐隐约约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叫和咒骂声……
银九见杜泉被周围的怨气影响,眼尾竟延伸出一道黑线往鬓角里钻去,于是,立刻抬手将周围的黑气压制下去,黑气盘旋不去,鬼哭声在室内回荡,银九手指结印,念了几句咒文,随后低声道:“拔除业障,得生净土。”
风声骤停,那位刘警探也长呼了口气,用力拽了拽领口,方才他觉得呼吸艰难,似乎有东西在勒着他的脖子。
尖叫声顿时消散,杜泉这才睁开眼,就见尸身的眼睛都闭上了,似乎是听从了银九的劝告。
楼月生在一旁摇了摇头说:“和鬼之间定了契约,可就不能食言了。银九,你是闲得长毛了么?还要帮他们查找凶手,你忘了这坏丫头和黄家多恶心人了么?上一次,咱家小尾巴还差点被算计,若不是洛姬废话多爱显摆,你哪能赶过去。要我说,这就是恶有恶报。”
“恶鬼不散,在人间徘徊,迟早成祸害。”银九扫了他一眼,说:“凶手能操纵邪物杀人,必然自鸣得意,又将杀人线索指向银公馆,可见计划周全,胆大心细。今日杀三个无人理会,任他逍遥,随着恶念与日俱增时,他就会屠杀更多人来满足杀欲。与邪物为伍,心智迟早被侵蚀,黄家的债我迟早会算,现在还是先把凶手找出来,若我猜的不错,他很快就会再动手。”
楼月生听着面色也凝重起来,杜泉很赞同银九的话,她在这些尸身感觉到一股很邪恶的欲念,是凶手杀人时的……快感。
于是低声道:“有仇报仇,杀人偿命,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好多加评……判,可……手段如此残虐实在太……过了,杀人者并非……只为报仇,而是以虐……杀为乐。专门挑了个好……时机,把这罪……罪孽诬陷到银公馆头……上,步步周密,他肯定与……银公馆也有过节。”
“看来,这位杀手比陈璜病得还重呢……”说完就被银九瞪了一眼,耸了耸肩,转身去收拾散乱的东西了。
四人围着死尸沉默片刻,银九说:“银公馆不是阿猫阿狗随便能进出的地方。我并未允许黄小姐进门,再说,陈璜出言恐吓也只是为了驱赶那些不识相的。恕我直言,你们巡捕房总不能因为抓不到凶手便几次三番的拿陈璜过去问责,韦处长上次还说陈璜是挖心恶魔,最后不也狠狠打自己脸么。”银九冷淡地回应。
那位刘警探苦笑了一下,胡乱撸了一下头发,说道:“若银九爷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凶手定能尽快归案。如此凶残的家伙在外头晃荡,龙海市的每个人都有危险。”
银九说:“自当尽力。”
楼月生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招呼着杜泉给尸身拆线,他很好奇尸身为什么被切开又缝上,杜泉皱眉看着那黑红的线,疑惑道:“这线,像是……织毛衣用的……毛线。”
“唔,这切口很是平整,凶手这手法很熟练啊。”他将线抽出来放到盘中,指着那条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血线,说道:“啧,这黄家丫头当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门路竟和洛姬勾结在一起,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把你引入机关暗室,想杀你。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定然没少做坏事。这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疯子,竟眼睁睁受了这些罪才咽气的。”
“这或许就是报应,我不跟她寻仇,倒是被旁人杀了。”杜泉唏嘘地说了一句,只觉得悲哀不已。她牢牢地端着铁盘,看着上面的二十几节的断线。楼月生换了把钳子,从尸身肚子里取出一截断手、断脚,比对过大小,确实都是他们自己的。
看来那邪物并没吃下那些残肢,而是被凶手塞到死者肚子里,这又说明什么?
银九一直垂眼看着,待东西取出后,对身旁的刘警探说:“凶手是人,而且是单独作案,恶念极强。强壮与否暂时不好断定,但其内力必定高深,徒手拧碎一人身上所有骨头,普通人根本办不到。尸身腿上的血痕是兽类爪痕,痕迹边缘发黑发焦,是邪物特有的腥臭,不过,邪物无法收敛自身臭气,说明只是刚刚开了些灵智,凶猛有余,灵活不足,看这齿痕应是中型犬狼。刘警官,排查黄家仇家的事你们巡捕房来做,至于这邪物下落,银公馆三日后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刘警探松了口气,说:“多谢九爷深明大义。我今日冒昧请您过来,一来就是讲明巡捕房立场,绝不会只听黄家的控诉,二来,也是请九爷招魂问灵。”
“好。”银九走到黄莉莉尸身前,脱下手套手心悬在她头顶,闭目探寻。
随着他动作,整个地下室的灯便全熄灭了,阴风“呼呼”地沿着四壁和地板下窜上来,贴在存尸柜上的符纸哗啦哗啦直响,昏暗中黄莉莉尸身忽然坐起来,银九的红线飘到她脸前迅速交织变幻,白光将尸身衬得阴森森,她长大嘴巴面向银九,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也就持续了几十秒,银九收回手,尸身“砰”倒下,灯火复燃,亮光驱散了阴寒。他立刻戴上手套,摇了摇头说:“黄家已经给她招过魂了,只是魂魄已碎,残魂问不出什么。”
杜泉一直在旁侧守着,刚才黄莉莉坐起来时,手指张开,从指缝露出一小块黑色的东西,先前被她紧紧攥在掌心,于是用镊子夹出来放到铁盘上。
“咦?这是……沙发……片。”她想了想又问:“警探,尸身是从……何处发现……的?”
刘警探也没嫌弃她一个丫头总是插话,而是十分认真地回道:“这三人尸身是昨日傍晚在九安山公墓外的素斋馆内找到的,是一个妄图潜入素斋馆偷窃的男子报了警,那里现在已经闭门了,不再对外营业。”
杜泉忽然想起黄莉莉带她去的那间奢华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黑皮沙发,她记得黄莉莉当时说这东西是她亲戚花了好几万给她买来的洋货,不但她觉得稀奇,一同进来的其他两个女孩也十分羡慕。
黄莉莉攥着一块沙发皮做什么,是在暗示么?
刘警探面相严肃,眉心有一道很深的褶皱,他紧紧皱着眉,咬了一下后槽牙继续道:“青衣祭日,半个龙海市的记者都去了,在九安山发生的事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一个孩童怕是都知道龙海市那几大家族的当家人曾邀您用餐,报纸头版还放着你们握手的照片。然而,那日诸位似乎不欢而散,素斋馆塌陷后又着火,毁了一大半。黄家报案时说素斋馆是银九爷毁去的,而您昨日也出现在九龙山附近,所以……他们认为黄小姐的事就是您报复。”
银九冷哼一声,“我若杀人,一刀毙命,还轮得到他们现在上蹿下跳。报复……他们也配?”
话虽如此,但证据似乎一边倒,银公馆这次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竟被结结实实扣了一顶虐杀的帽子,在人世间生活,即便再无所畏惧,被这种负面的新闻缠身也是十分麻烦的。
刘警探神色凝重,又问了几句别的事,并嘱咐他们近日小心,拿了楼月生写的验尸报告就离开了。
他走后,杜泉他们也离开地下室,去了楼月生办公室。
楼月生说:“这刘寒倒还算不错,记得你的恩,知道事先通知一声。若这事又落在韦清玄手里,又该开着警车到银公馆抓人了。”
银九坐得端正,一手搭在桌沿上一手放在膝上,闻言道:“他不会,因为凶手是女人。”
“哦?”
银九抬起手,看着掌心说道:“招魂时,那残魂神智虽散,却还是有本能的畏惧。她出现时对我们几个并无反应,反而看到杜泉时惊恐万分。我猜,韦清玄也试过此法,所以这件案子他并没有参与。”说着扫了杜泉一眼。
杜泉低头看着地面,假装没听见。
“啧,最毒妇人心呐……赶在过节前出手存心给人添堵,这凶手还挺会挑时间,黄家现在定然恨不得将咱们拆骨吃肉了。黄老爷子也真沉得住气,竟没来找你。”他装了烟丝惬意地吸着,一身雪白快要融进身后的白墙里,金丝眼镜后,一双眼微微眯着,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银九看了眼窗外,站起身说:“走了,再议。”
楼月生呼了一口烟,点点头说:“天色不早了,你先带着小尾巴回去吧,找那邪物的事,我和陈璜看着办。”
“嗯,早回。”银九说完就起身往外走,杜泉连忙跑去值班的屋子里拿了自己的包和外套,一扭头竟撞上一个女孩儿,把人家撞倒在地。
她吓了一跳,把那个瘦弱的女孩扶到一旁,不停道歉。
“许小姐,你没事吧,真对不起,我扶你回去。”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我不该在你身后吓你的。”这女孩细声细气,一张脸白得像云片糕,眼睛不大,爱低头,长长的刘海遮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