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周嘉璇病得更重,徐百忧思及此,回头对他们说:“也可能已经发展成了人格障碍。”
“那又怎样,不值得同情。”
胡云旗不以为意,掰着指头细数,“高度以自我为中心,满口谎言;使用操纵性的自杀威胁家人;举止夸张,情绪带有明显戏剧化色彩……确实都是表演型人格障碍的表现,但说白了,她就是在自己消费自己的受害者身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人,全世界都亏欠她。所以,你说的没错,她谁也不需要,只需要心理医生。”
“嗯,有道理。”贺关不明觉厉害,问胡云旗,“周家送她进精神病院了吗?”
“没有。周家人要面子,怎么可能容许家族里出了个精神病患者。”胡云旗晃晃手机,“未免曝出丑闻,当时在现场的很多人都被周家人检查手机,强制删除视频。我收到的可能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谁传给你的?”徐百忧敏锐地问。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胡云旗摊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给我的视频链接。我打过去,一直关机。”
贺关啧啧两声,笑着调侃:“陌生链接你也敢点开看,胆儿真大。”
胡云旗顺拐着就被带歪,“万一是童叟无欺的高清步兵呢,我可不能错过。”
“不能人道还看片,该不会边看边哭吧?”贺关可还记得,他曾说给自己开性功能障碍诊断书。
胡云旗很生气,“谁告诉你我不能人道?!”
贺关很无辜,“你自己说的啊。”
胡云旗很后悔,“诬陷完我爸又羞辱我,早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主刀医生把你的嘴顺便也缝了。”
贺关很冤枉,“什么都是你自己先说的,怪得着我吗?”
……
三言两语不大会儿功夫,俩人又快撸袖子开干了。
“打住。”徐百忧适时插进话,拉回主题,“你们不如想想,什么人,为什么发视频?”
贺三岁和胡五岁顿时没了话音,一个做起冥思苦想状,一个眉头紧锁又点开视频。
没多久,贺关率先败下阵,轻轻拉着鼾睡了过去。
胡云旗像被传染似的,懒懒打个哈欠,一筹莫展地摇着头,把手机踹回口袋。
见徐百忧坐在沙发里捧着笔电,他走近,弯下腰从她背后瞅向屏幕,“辞职?考虑清楚了?”
“嗯。”徐百忧思路不断,快速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
胡云旗情不自禁仰天长叹,“他不得不转行,你不得不辞职,还前有狼后有虎,你们真是一对多灾多难的苦命鸳鸯。”
手指一顿,徐百忧无声笑笑,“会好的。”
胡云旗收起怨天尤人的语气,也笑了,“但愿你们尽快苦尽甘来,过上普通小情侣的生活。”
也就是徐百忧,换做别的任何一个女人,不一定能承受住如此艰难波折的身心考验。
也就是贺关,换做别的任何一个男人,不一定能豁出命去,带着徐百忧走出地下墓室。
所以,胡云旗打心里眼佩服他们,也由衷祝福他们。
只羡鸳鸯不羡仙。
空窗有些日子,胡云旗忽然很想谈场恋爱。
身边异性朋友不少但合适的不多,他落寂地甩甩脑袋,现在也不是想小情小爱的时候。
手抄裤袋出了病房,没走两步,他又折回来坐到徐百忧身旁。
回身瞄一眼病床上熟睡的贺关,胡云旗小声道:“周嘉璇没去精神病院,但被她父母送来了这里。就住在楼下病房,等着周家从国外请的心理医生来会诊。”
徐百忧眼不离屏幕,神色平常地听着,淡淡应了一声。
“她现在情绪比较稳定,你要不要见见?”胡云旗试探着问。
嘴巴上说毫不留情,可周嘉璇确实生病了,医者父母心,他真做不到不管不顾。
徐百忧态度坚决,无动于衷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先和她谈谈。”胡云旗斟酌着,不疾不徐道,“你我都是学医的,很清楚心理干预治疗对病患的配合度要求很高。周嘉璇如果没有病识感,抵触抗拒治疗,请多少国外专家来也白搭。”
有理论支撑的就事论事,徐百忧无法反驳。
她沉默地合上笔电,垂眸似在思考,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金属外壳。
胡云旗接续道:“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贺关能和她谈是最好。但他那动不动就发飙的坏脾气,谁也不敢随随便便冒这个险,也只有你最合适。一场恩怨拉锯十几年,也该做个了断,是不是?”
点到即止,胡云旗没再多话,起身离开病房。
徐百忧静静坐了许久,疲惫爬上眉心,低头揉着,悄无声息地走去露台。
心里纷乱,她需要一支烟给自己清和,重回平静。
雨雾朦胧仍没完没了。
雨脚时疏时密一阵一阵的,若一场来天空的累累絮语,冗繁而绵长。
徐百忧慢慢抽完烟,脸都冻木了。
裹着一身阴湿寒气返回里面,她不敢离贺关太近,就背过手,倚靠病床旁的墙壁。
眸光深深带着柔软质感,有些沉溺地端详熟睡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