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节说:“就这样都放掉。”
赵翊舒了口气,说:“好,放了吧,留着也眼烦。”
邓节问:“书信烧了也好?”
赵翊捏着她的手,半响,笑道:“不好”他起身拉着她往殿内走,一手撩开珠帘,道:“所以我没烧。”
邓节不可思议地道:“那外面的?”
赵翊笑说:“那都是假的,为了安抚人心,真的书信文书早已经叫军事带下去查了,不急于一时,想要处置的人会慢慢处置。”
他道:“先不说这个了”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内殿,殿内铺着波斯的地毯,翡翠屏风,还有鎏金的炭火盆,就连装脂粉的小罐子都是蓝田玉的。
地上摆着十数个半人高的大箱子,赵翊对她笑说:“都是吕复藏着的宝贝。”
他说着随手打开了一个,一整箱子都是翠玉珍珠等等的珠宝首饰,赵翊皱了皱眉头,说:“俗气”
转而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是一整个翡翠玛瑙的菩萨像,他不信这个,仿佛也没多大兴趣,一连打开了十二个,都没有让他满意的东西,打来到第十三个的时候,他的眼睛陡然一亮,是件白狐披风,非常厚实,他笑说:“这个好” 他拿起来给她围上,道:“正好入了冬,这个就留下吧。”
赵翊把剩下的箱子打开,也都是珠宝玩物,他笑笑道:“难怪了吕家会失江山。”
邓节问:“夫君想怎么办?”
赵翊道:“拿下去分给士兵一半,给天子送去一箱,剩下的就留着,冲了军费。”
他说着,忽然道:“对了,还有这个。”
他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的走到吕复的寝殿,他说:“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
邓节看着眼前那个镶金的玉床,长宽均有十二三尺,是白玉制的,床脚床边均是象牙镶金的,梁上垂着上好的白纱帷幔,她道:“这就是那个象牙镶金的玉床”
赵翊道:“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韩服为了讨好吕复,送了他一张象牙镶金的玉床,我就知道这东西他们带不走,定是留在了这里。”他冷冷地看着,笑道:“原想着送给你,如今看见了却又觉得这东西脏。”
邓节笑着说:“只要是同夫君在一起,便是木床麻垫也胜过象牙镶金。”
赵翊也被她哄笑了,道:“我曾经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张嘴也这么会说好听的话。”
邓节道:“只要是对着夫君,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换做别人,怎么也说不出来。”
赵翊看着她的眼睛,不知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却也不想了,忽然吻了上来,手环过她的腰,略微冰冷的寝殿里,只有他的呼吸是热的,她感觉到温暖,便就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同他拥吻。
许久他才稍稍松开她,笑道:“夫人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邓节看着他的眼睛,明知故问,笑道:“妾不知道?”说着被他推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第六十章
十一年前, 永汉元年, 六月二十三。
赵彪眼下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东平刘敖这一战出了点问题, 驻扎在赵彪兖州和青州刘敖中间的伏虎岭里的是黑山军的残部,这支黑山军如一支箭插在青州与兖州的中间,与刘敖唇齿相依,若是能够打开黑山军, 那么青州将门户洞开, 赵彪大军长驱直入, 取得半个青州便如同探囊取物。
可问题恰恰也就出在了这里。
黑山军驻扎的伏虎岭地势险要, 其中又每百步便设一望楼, 重峦叠嶂,背依天险,易守难攻, 稍有不慎全军都将折在这里。
这半个月里,赵彪接连派去的五个探子去探路,都到今日,还音信全无。
这些年来南征北战, 什么样的阵势他没有遇到过, 一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可如今却眼见着要在这阴沟里翻船。
赵彪一脚踹翻了案几,酒罐子碎了,酒水流了出来渗透进了泥地里。
“报!”通传兵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彪冷着张黑脸:“进来!”
通传兵进来,手里呈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 外面漆成了棕红色,四方包着铁皮,单膝跪在地上道:“主公!这是方才一个自称黑山军的人送进营来的!”
赵彪冷脸说:“打开!”
“诺!”通传兵打开,只见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五颗人头,是此前派去的五个探子。
赵彪顿时头如刀绞,身子一踉跄跌在了兽皮软榻上,“拿下去。”他挥手,头痛欲裂地道:“拿下去吧”
“诺”通传兵这便退下了。
赵彪怒火攻致使头疾又犯了,脸上黑的发青,眼下战败回军事小,军心散乱事大,重要的是西南方的鲁韬步步紧逼,若是不能把东方的并州收入囊中,以后的形式只会更加险峻。
“不若假装撤退,引蛇出洞,再于山姑关处设伏?”宋裕道。
赵彪说:“法子是个好法子,怕只怕黑山军不会中招,到时候进退维谷,到底是撤还是不撤的好?”
宋裕说:“可是伏虎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强攻又万万是攻不得的,若是不能探清地形,只怕继续留在这里也是白白耗费军粮,不若再派人去探探。”
赵彪捏着鼻梁,大络腮胡子略有糟乱,他说:“派出去的探子都已经死了,方才臧霸还将他们的头颅送来示威,这个时候还能派谁去?”
“儿子愿往!”帐子外忽然响起了稚嫩的童声。
赵彪捏着鼻梁的手一停,睁开了那双虎一般精锐的眼睛,宋裕说:“是五公子”
“儿子愿往!”帐子外的声音更加坚定。
赵彪撤掉了盖在额头上去热的帕子,坐起来道:“进来。”
帘子被撩开,进来了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年纪尚小,个子却已经长得很高了,比同龄的男孩都要高一些,脸蛋虽然还很稚嫩,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和冷静。
男孩恭恭敬敬地立在帐中,垂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