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对杨嬷嬷又下意识怀了敬畏,毕竟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是殿下的贴身奶嬷嬷,她们连殿下的面儿都见不着。
这几日守夜的多半还是萧华予从颂城带来的那些老人,守夜是个近身的活儿,不是放心的人,萧华予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黛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杨嬷嬷问道“嬷嬷,您叫奴婢几个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杨嬷嬷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老嬷嬷了,有些话小姑娘面皮子薄,说不出口,但是她说出来却是没有丝毫顾忌的。
只是有些忐忑的扫视了一眼站的规规矩矩的几个姑娘,开口问道“你们几个守夜,夜里可是听见房里有什么动静?”
几个姑娘都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姑娘,哪里听得懂,当即都摇了摇头,嘉汝回道
“将军耳朵格外灵,有丁点儿的呼吸扰动都听得见,他嫌奴婢们守在门外的小榻上,他实在睡不好,奴婢们便又挪去了偏远的外间。”
“虽是在远了些,但是夜里有动静还是听得见的,殿下与将军都睡得沉,哪里有什么声音?只是殿下夜里口渴要水,奴婢们还没等进去,将军便替殿下递了。这夜守得反倒清闲更多了。”白芷想了想,便随着嘉汝一齐回答。
自来了黎州,她们便入乡随俗的跟着旁人唤卫和晏为将军,舍了原本鲁国公的称呼。
杨嬷嬷听了,反倒更加焦虑,忍不住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反复问了几句“当真没什么动静?”
一众人齐齐摇头。
杨嬷嬷拍了大腿,口中念念有词“这没动静不就坏事了!”
看着几个姑娘不解的眼神,她简直恨铁不成钢,又暗恨自己没有早些想起来“这都二月了,殿下与将军成婚两个月了!”
嘉汝到底年纪大一些,脑袋闪过一息灵光,似是抓住了什么,只是到底没有开口,旁的两个人还是一副迷糊模样。
杨嬷嬷也不打算说破,只是摆手教她们离去。
待三人走后,她方才又坐在窗边,看着笸箩里绣了一半,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花叹了口气,低声嘀咕“这都成婚两个月了,两个人还没圆房呢,这不是天大的事儿?”
午时后,卫和晏被唤去巡营了,杨嬷嬷亲自煮了碗珍珠翡翠汤圆,只有三个晶莹剔透的躺在小巧的瓷碗里,拇指大小,煞是可爱,让人舍不得吃进去。
内里的馅儿是红豆和玫瑰酱,早前玫瑰开的时候,杨嬷嬷特地采了用糖渍成玫瑰酱,玫瑰的香气不减,浓郁芬芳。
萧华予见了也欢喜,毕竟实在好看,她拉着杨嬷嬷坐在绣凳上,笑着问道“嬷嬷今日怎么得闲出来了?天冷路滑,千万当心。”
杨嬷嬷只觉得萧华予与往日生活在颂城皇宫内的小公主有大不同了,脾性更加和缓从容些,笑意也多了,许是头发全部挽起的缘故,更褪去了些稚气。
她试探着道“老奴想起这翡翠汤圆是殿下往常爱吃的,难得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便想着给殿下做了吃。”
“嬷嬷有心了。”
“这汤圆啊,象征着团圆,您瞧瞧,这像不像您与将军?”杨嬷嬷敛眸,唇角带笑,脸上的褶皱成了一朵花。
萧华予也跟着笑了“哪有这样说的?何况若真是代表我们两个,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的?”她指了指碗里头那个格外小的,只有小拇指大。
“您与将军生个小主子,不就成了一家了,这小汤圆便是小主子了!老奴可没说错!”杨嬷嬷继续和蔼道。
萧华予闻言,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羞涩的将头底下去,只露出一对小巧的耳尖,红的像是能滴出血“嬷嬷说什么呢,我们两个才成亲多久?”
杨嬷嬷见她模样,拉了她的手“可是您与将军一直不圆房,又哪里来的小主子呢?”她又叹气道“殿下不要怪老奴多嘴,老奴也实在是着急担心。您与将军感情好,早早生个小主子,趁着老奴还有一把子力气,也好帮着带大。”
“我知道了……”萧华予的声音细弱蚊鸣,几乎听不见。
“殿下不要害羞,天底下的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何况啊,这有了孩子,感情才更加牢固……”
等着杨嬷嬷说完,萧华予的脸已经要熟了,恨不得要冒热气,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咬着嘴唇,头埋得低低的。
临了,杨嬷嬷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个木头匣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合欢花纹,落了把精巧的小铜锁。
她将钥匙交在萧华予手中,轻轻拍了拍,和蔼的小声道“殿下,您好好瞧一瞧,别怕……”
萧华予只知道一味的点头,想要将杨嬷嬷送走。
她偷偷打开那匣子,里面放了两本画册,她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还有玉雕的欢喜佛,只瞥了一眼,便羞得砰的一下将匣子扣上。
这种东西,她怎么好意思看?
第九十八章
萧华予匆匆一瞥, 便将这些东西找了衣柜的偏僻角落里塞了,又放了层层的衣裳在上头。这才算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掌扇了扇风, 好歹散去了脸上的滚烫。
她怎么也是个小姑娘, 面皮子薄, 乍见了这样的东西怎么能不惊慌。
近日里军营忙, 但卫和晏却要尽力保证晚膳之前回府,生怕萧华予一个人在府里, 又人生地不熟的孤单害怕。
虽然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倦意,但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多累都是甘之如饴。萧华予担心他的伤口尚未好利索,变着法儿的淘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补身子。
萧常瑞与卫和晏有师徒情分,又因萧华予的关系, 自是也派人忙不迭送了东西去。
虽是要入春了,但黎州的风依旧干涩狂烈, 天气森寒,日头出的晚落的早,卫和晏回府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府上点起灯笼, 照彻出温暖的橙黄色光芒,让他心头又忍不住一颤。
他活了二十多年来看似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但是终究是个无家无亲漂泊之人,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守着的地方是冷冰冰的。
可是这些日子, 有人等他,有人守着他,他回来时候能看见喜欢的人的笑脸,这颗长期浸在寒水里的心才解冻了过来,算是真正有了个家,有了妻子。
或许,将来还会有……孩子……
他这样想着,脸上忽的染上抹绯红,按了按腰间系的剑,抬膝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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