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被人从外踹开,有两个人正立在门外。
身穿大红吉服的是王彦,立在他身侧,一袭深黑大氅之人,却是张廉。
晋王的眼睛猛然一缩。
张廉:“放开她。”
晋王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的弓箭手,目光又落到他们二人身上,面露讥讽:“好一招瓮中捉鳖……孤倒是没想到,张大人会和王彦沆瀣一气。”
张廉一嗤:“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晋王冷冷盯向王彦:“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彦:“储君新立,晋王殿下抽身离京,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不然。”
晋王挑眉:“何以见得?”
“以殿下的心性,绝不可能因皇上册立太子就放下野心,若真是如此,想必皇上当初也不用大费周折将人远隔到江苏了,”王彦道,“再者,那个冒充殿下离京的假晋王,装得也实在是拙劣了些。”
晋王冷声一嗤。
王彦掀起袍角,举步入院:“把她放了,你还能留下一命。”
晋王大笑:“你算什么东西,还能取孤的性命?今日孤就是要把人带走,你又能如何?草芥文官,身无门庭,敢杀孤不成?谁给你的胆子!”
王彦淡淡道:“谋反篡位,与出身无关,论罪同处。”
晋王在王彦和张廉之间看了一个来回,终于醒悟,冷笑更甚:“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二人要狼狈为奸,孤真是何德何能,竟能叫当朝首辅和尚书合力栽赃?”
张廉:“事到如今,晋王殿下何必自欺欺人,你同南楚余孽勾结的罪证已经落到了我们手里,我奉劝你,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赶快束手就擒!”
晋王盯住他道:“张大人,孤被以谋逆罪处,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那宝贝孙女还是孤府里的侧妃。”
张廉神情无波:“她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至于张家如何,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晋王面露嘲讽:“孤都忘了,今儿你和王彦合力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想必皇上是不会动张家分毫了,指不定还要嘉奖你一番。”
语嫣在晋王怀中,恍惚听着他们的话,身上止不住越来越冷。
她茫然地看向对面那个与她一样穿着红色喜服之人,突然感到从所未有的陌生。
原来这都是局,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王彦与她四目相触,目光微动,又飞快移开了眼,仍是一脸不动声色。
晋王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整个人如同定住了一般:“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孤的,可孤已经坐过了,坐了二十年,也已经坐够了,孤这辈子,只想拿回一样东西……她本来就是孤的。”
他抬起头,望向王彦,凉凉一笑:“你懂什么?在你心里,恐怕她还不及一个小小的刑部重要……你从来都是如此,一副大义凛然之相,实则是天生凉薄、无情无义,是这世间头一号的伪君子!”
王彦默然无声,他红色的衣袍给夜风吹得如帆鼓作,长发散在夜色之中,如云如雾。
晋王低眸,在语嫣苍白的脸上轻轻一摸:“真真,上辈子你就是孤的女人,不仅如此,你还为孤怀了一个孩子……”
他俯首靠近她耳边:“衡儿,他叫衡儿。”
这个名字就像一柄冰冷的斧头,直朝她劈来。
她心头浮现出一个虎头布娃娃的模样,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有时是自己倚在窗前做孩子的衣服,有时是举着那个布娃娃不知在和谁说话,然后却是……却是大片的血迹,染红了雪白的衣裙。
“真真,别怕……”
一个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如此熟悉,如此温柔。
她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喃喃出声:“衡儿……”
晋王一震,眼底浮现出狂喜之色,一把攥住她的手:“是,是衡儿,你想起来了?”
语嫣有些痴愣地望着他,没有言语。
张廉眉头一拧:“还听他胡言乱语什么,一招拿下就是!”
王彦却不吭声,他的目光只紧紧盯着远处的二人,面上一丝喜怒也无。
晋王将语嫣愈发搂紧了些,他闻着她身上透出的甜香味,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些人都是骗你的,没有一个待你是真心……张廉的心里只有张氏一族,你可知道,上辈子他对你是何等不管不顾?方妙玉爱王彦爱得要死,她根本没把你当姐妹,她心里成日想的都是怎么弄死你……孤已经替你报了仇,也替咱们的衡儿报了仇,那个女人,已经给孤做成了人彘……”
他的声音低沉清晰,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语嫣愣愣地看着他:“什么是人彘?”
张廉忍无可忍:“够了!”
晋王一笑:“有本事你就一箭把孤和你外孙女都射死。”
张廉脸颊抽动:“你以为我不敢?”
“不要!”一声凄厉的悲呼乍然响起。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一女子跌跌撞撞地朝此处扑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廉跟前:“张大人,晋王不能杀!”
没想到,这女子竟是陆夫人。
眼下她情状惊惧,浑身发颤,没有半分仪态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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