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闻言起了身,心想他母子二人有一段日子没见,肯定是有些体已话要话。便又对太妃一礼道:“太妃娘娘,意安想起来披香殿还有些事要料理,就此告退,明日再来陪太妃说话。”
李太妃正待点头答应她,季无疾看了她一眼,却是开口道:“我和母妃又不说什么机密的事儿,你一旁坐着便是。”
季无疾的声音仍是轻轻淡淡,却是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笃定,季意安愣了一小会儿,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依着他的话坐到了一旁,拿着案前的一本曲谱翻看了起来。
季无疾与李太妃闲聊了几句,无非是询问太妃身体如何,胃口可好,睡得可安之类虚寒问暖之语。季意安听得几句之后便不再听了,只将心思放在手中的曲谱之上。
“母妃既是潜心教导了她半月,又不停地夸赞于她。莫不如让她奏一曲来,我也好听听是不是真如母妃所说,她比儿子小时候还要聪慧。”季无疾转过脸,看看正低眉看曲谱的季意安,突然开口道。
季意安却是一心研究曲谱仍是低着头,并没听到季无疾的话,李太妃一听来了兴趣,扬声道:“小意安,你便将你这几日常练的那支平沙落雁奏一遍,让琛王听听,也好让他知晓我并没有谬赞于你。”
季意安这才回过神来,一听李太妃让她奏曲子给琛王听,一时心里不由得发起慌来,琛王天姿过人,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尤其音律方面,更是个中翘楚。让她这点微末技在他面前奏来,岂不是班门弄斧?
第6章 冷清殿下
她本想推却,可是李太妃正一脸殷殷的看着她。她便说不出退却的话来,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弹奏了起来。
一曲弹完,季意安只觉得头指僵硬,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弹完之后,屋内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季意安垂下脑袋,不敢看那母子俩人一眼,心眼自已的表现肯定是糟糕透顶了,尤其是皇叔,肯定要笑话自己了。
“咦,小意安今日是怎么了?平日弹得甚是娴熟,这会儿倒生硬了起来,还弹错了两个音?”李太妃有些诧异的嘀咕道。
“虽有些小瑕疵,但短短半月之间,能达到这般地步已算是难得了。只是琴音中似有心神不宁之感。学琴之人,要抛却杂念,心无旁骛,眼内、心里只有琴,与琴融为一体,才能奏出美妙动听的曲调。”季无疾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仍是淡然道。
“哦?你这是夸她了呢!小意安,得我这儿子一声夸还是不容易,你可真是了不起!”李太妃笑眯了眼道。
“谢过皇叔,意安当谨记皇叔的教诲,抛却杂念,潜心练琴。”季意安赶紧一礼道。
“哎呀,小意安本来一个灵气十足的小人儿,你这一来一直板着个脸和她说话,吓得她毕恭毕敬的,好生无趣。”李太妃笑着对季无疾嗔怪道。
“母妃果然是不待见儿子了。也罢,喝了这盏茶儿子便回去了。”季无疾举起手边的一盏茶来,抬袖一饮而尽。
“这才来又要走了?”李太妃蹙眉道。
“母妃,等忙完了这阵,我一定好好地陪您,陪您去溢春山的别院,赏雪滑雪,如何?”季无疾温言道。
“好啦,就知道捡好听的话哄我,都说了好几回去溢春山,总不得成行。好啦,你去忙吧。要小心照料自己的身体,二十多岁了也没个可靠的身边人,不说娶妻了,连个贴心的侍女都没有一个,身边不是侍卫,就是些粗手粗脚的小厮,叫我如何放心?”李太妃开始絮叨起来了。
一旁的季意安会心一笑,心想不管多么优雅脱俗的女子,若是身为母亲来,总会变得唠叨琐碎。季意安正想得出神,却不断有一道目光瞥向了自己,她抬头便发现季无疾正看向她,脸上有几分无奈还有一丝意味不明。
季意安神色一凛,赶紧收敛了笑意,垂下了眉眼。心想皇叔被太妃唠叨,自己这般不知趣的发笑,等会儿他可不得将气延到自己身上。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来,可她又一想,刚才我要回避你非不让,这会儿又怎能怪我不厚道?
“儿子告退了。”季无疾清澈磁性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李太妃点点头,季无疾便往屋外走去。季意安抬眼看向门口,却冷不防季无疾转身回头,看一眼李太妃,又将目光在季意安身上打个圈,他眸中波光流转,眼角风韵顿生,只看得季意安心里慌神,赶紧垂下眉眼不敢再看。
“小意安,你有些怕你皇叔?”见季意安垂头,怯生生站立一旁边,李太妃突然问道。
“我?不,皇叔风仪过人,意安只是,只是很敬仰他。”季意安忙红着脸道。
“唉,他就这性子,今天肯开口和你说话,已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他向来不爱亲近于人,如果有个可心的人常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也好叫他改改这冷冷清清的性子。”李太妃突然叹了口气道。
皇叔,他与前世一般,性子冷清,其实他是个孤独的人。季意安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前世,自己远远地仰望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同守望佛前的一株青莲,那般的卑微而又虔诚,今世呢?今世,与他,还是那般错身而过,然后暗自神伤吗?
季意安向李太妃告别后回了披香殿,晚膳过后,她又仔细整理了一遍娴妃留下的遗物,衣物,书籍,还有半副未绣完的丝帛。
季意安轻抚着那丝帛出了神,心想自己别的倒还学得进,唯有这针线女工上没有丝毫天赋,母妃教过几回,见她笨拙的很,没几下还要扎破指头,更摇头叹息,放弃了教她学绣工。现如今母亲妃走了,更没有人教她拿起绣花针了。
母妃,您在天上过得好么?安儿真的好想您啊!季意安低喃一声,眼泪忍不住悄然滑落。
片刻之后,季意安擦干了眼睛,对着门外道:“崔姑姑。”
崔兰悉应声而进,季意安道:“姑姑,帮我做一道你最拿手的菌菇羹汤来。”
“安公主,您饿了?”崔姑姑有些诧异地问,季意安晚上向来没有晚上进食的习惯,她便问了一句。
“不是我饿了,我在想,父皇肯定还在长乐殿批阅奏章,喝碗羹汤想必暖和得很。”季意歌轻笑着道。
“果然还是安公主想得周到。”崔姑姑忙答应一声下去了。
长乐殿果然还是灯火通明,元乐帝虽是有些风流无状,但于政业之上,还是颇为尽心的。尤其是在太后薨逝,元乐帝行事再无阻绊之后,更是勤于政事,不敢懈怠一日。
元乐帝早有交待,意安公主随时可以见驾,因此季意安和崔姑姑一路畅行元阻入了长乐殿。
“安公主,这么晚来,有事要见皇上?”李公公站在殿门口,见得季意安进来,施了一礼后笑着问道。
“李公公不必多礼,我带了一些羹汤,想着送来给父皇做夜宵。”季意安道。
“安公主真是有孝心,怪不得皇上总是念叨公主。”李公公赞道。
“对了,公公已上了岁数,还要坚持亲自御前当值,对父皇才是一片赤诚之心。对了,崔姑姑,我让你带的东西呢?”季意安转身对着身后的崔姑姑道。
崔姑姑答应一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您年数大了,腿脚怕是不好,更何况现在又是天寒地冷。我特的让崔姑姑做了副鹿皮护膝,日后您当值的时候戴上它也好御寒。”季意安浅笑道。
李公公一听心中激动万分,差点要老泪纵横了。他在宫内浸润了大半辈子,已做得御前大总管的位置,富贵权势也都算都有了,什么稀罕金钱财物也都入不他的眼了。可是这刚刚失母的小公主,竟念他年老腿脚怕寒,叫人做了一副护膝送他,怎么不叫他感动心暖。
“安公主,老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李公公抱着那包袱,声音有些颤抖。
“李公公,我父皇定是小气得很,给公公的月钱肯定少得可怜,不然堂堂一个御前大总管竟为一副护膝就激动成这样?”季意安捂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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