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蕴丝悄悄爬进了白色细布中,桑远远向碑文望去。
透过灵蕴来视物,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光一样,看不太清楚,桑远远吃力地辨认着墓碑上晃荡的字样——
生卒年字体太小,完全看不清楚,唯有墓主人的姓名可以辨认。
只见正中处,左侧竖刻着:冀州曲氏女曲芽儿。
曲芽儿。方才这白衣女子好像就是自称曲芽儿。
桑远远看向右侧。
她的瞳仁,瞬间紧缩。
只见右侧竖刻的字样赫然竟是——幽州王幽无命。
桑远远深吸一口长气,稳住心神,再度凝神去看。
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幽州王,幽无命。
幽无命?
这个白衣女子,在给幽无命做衣冠冢——待她死后,便陪他的衣冠下葬的双人墓冢。
桑远远一时都不知该为哪一件事震惊。
曲芽儿这个名字,她一次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这个女人为什么认定幽无命今日要死?
桑远远的心不禁有些慌乱,后脊阵阵发寒。她收回心神,转头望向战场。
幽州军的收割已接近尾声,幽无命把战场交给了部下。相隔太远,人就像小小的蚂蚁,他已收了手,不再爆发出那标志的青芒,桑远远凝神找了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幽州军的行动有条不紊,气氛是活泼雀跃的,很显然,他们的主君什么事也没有。
好得很。
桑远远定了会儿神,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她犹豫片刻,一路在树木上做着标记,寻向了那支奇怪的墓葬队伍。
很快,便在一处半山腰发现了他们。
桑远远小心地隐在树林中,向外望去。
加上那个名叫曲芽儿的女子,这一行共有十三个人,吹唢呐的四个人已经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歇息,掏出怀中的馒头来吃。
另外八名汉子正在刨坟,边上还放着一口没合盖的棺材,棺中空空,女子手中捧了一块布料,舍不得往棺材里放。
难道那是幽无命的衣裳?
桑远远眯起眼睛,屏息打量着这些人,挨个看了一遍,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她观察了许多细节,譬如吹唢呐的人和挖坟的人,手中的茧都在什么位置,鞋子和衣料的新旧磨损可有异常,耳后的皮肤有没有灵蕴沾染过的痕迹。
看了一圈,她得出结论,这些都是普通人。
普通得叫人头皮发麻。
桑远远思忖片刻,悄悄扔出大脸花,探出灵蕴丝带,从地面迅速爬向场中,十三缕灵蕴丝带,分别潜到了那十三个人的脚下。
她闭了闭眼,陡然发作!
灵蕴丝忽然卷住了这十三个人的脚踝,猛地一收,拉着他们离地而起,往边上的高大树木上一卷一裹,齐刷刷头朝下,倒吊在了树上。
不待这些人反应过来,桑远远手一挥,一只巨大的食人花出现在众人正下方,它‘呼’一下张开了巨口,作势要吞食了他们。
“山鬼!是山鬼啊啊啊——”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群人开始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桑远远藏身在树丛间,由着他们惊恐地怪叫了好一会儿。
观察了许久,她已然确定,这些人都不是修行者,因为身体上最细微的本能反应无法骗人,他们是真的惊慌恐惧,像无头的苍蝇。
桑远远慢慢地、小心地操纵着灵蕴丝,帮助他们一个接一个‘悄悄地’攀住了树枝,绕到树后,滑到树下的草丛里。
每个落地的人,都极力不发出一点声音,趁着食人花没发现他们,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就往山外跑。
很快就像兔子一样跑没影了。
桑远远继续观察了一会儿,见曲芽儿喊到了力竭,快要昏过去,便收了食人花,把曲芽儿放了下来。
只见这个女子红肿着一双眼睛,瘫软地跌坐在树下,手中依旧紧攥着那块布料,抖成了一只鹌鹑。
“你怎么不跑?”桑远远从树后走出来,站定在距离曲芽儿一丈远的地方。
曲芽儿颤抖着,望向她。
从头望到脚。视线划过桑远远整洁干净的衣裳,最终落在了她那张美丽得不像凡人的脸上。
曲芽儿的目光,竟是渐渐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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