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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一行人是四月底从京城出发的,经直隶入山东,然后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快到五月的时候就到了江南,他们这群人刚到杭州就有官员前来迎接,沈清看着码头上整齐站立的士兵和大大小小的官轿,眉间微蹙,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看来是提前有所准备了。
沈清一行人中属傅仲的身份最高,傅仲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来当靶子的,有他在前面挡着,沈清才好查事情不是,因此一下船就走在最前面,很有几分小王爷的派头,这时一个穿绯袍身形微胖的官员上前,对着傅仲就是一揖:“下官荣之华,杭州知府,特来迎接瑞世子和各位大人。”
荣之华,荣家的人啊。
傅仲这次来也没有什么任务在身,虽是来当幌子的,但有什么事了也伤不到他,他就当是公费旅游了,还可以在皇上面前刷刷好感,于是心态很是轻松,听到这话还一脸惊奇,一边甩开手中的折扇挡着半边脸,贱兮兮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瑞世子的啊?”
这位荣大人也是个人才,面不改色地说道:“瑞世子龙章凤姿,仪态非凡,一看就是皇家人的气度。”
“哈哈哈哈”,傅仲很是畅快地笑起来,直夸荣大人有眼光。
后面程景偷偷问沈清:“傅仲这次来是不是要故意装傻蒙蔽其他人的啊?”
沈清……
程景想着肯定是这样了,说道:“这货装的还挺像的,我都觉得他像个傻子了,估计这江南的官员也不会防着他了,还挺聪明的。”
沈清听完程景的话,都开始怀疑傅仲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了,看这才多大一会儿啊,都开始和人家称兄道弟了。
荣大人请他们上轿:“如今天气炎热,下官特意在西湖边上给众位大人找了一个宅子,名唤清风小筑,住着舒爽不说,还可以赏一赏西湖的美景,几位大人先去休息一晌,等到晚上了,下官再给各位接风洗尘。”
傅仲直接就应了,沈清想着住就住呗,虽然肯定会被监视,但是也无所谓了。
沈清和程景特意挑了挨在一起的屋子,沈清还提醒程景:“这江南的姑娘家可多情的很,你小心一点,不要犯下什么大错,我回家可不好交代。”
“你还有心思管我”,程景歪着身子倚在门框上:“这江南的官员又不是傻子,刚刚看着是在奉承傅仲,实际上都有意看着你呢,他们肯定知道你才是主事的人,你要小心一点才是,妹夫,温柔乡,英雄冢啊,不要不小心失了身哦。”
程景说完就去睡了,沈清也是疲乏的很,这一路在船上,总是觉得踩不到实处,就连晚上睡觉也总是摇摇晃晃的,现在困劲上来了,只想找张床解解乏。
沈清睡醒的时候正是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有风从湖面吹来,带着窗前的碧丝纱飘飘荡荡的,似是美人起舞,床前的桌上燃着梨花香,清甜的香气丝丝绕绕地钻进人的鼻孔里,翠阁清幽,碧纱妖娆,沈清一时想不起自己所在何地,这时门口出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清出声问道:“谁?”
却是一位姑娘走了进来,她手举烛台看不清相貌,只觉得身姿曼妙,行走间似弱柳扶风,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她轻轻走到沈清前面,声音柔柔糯糯的:“大人醒了?”
这位姑娘将蜡烛移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就露在沈清面前,她五官极美,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朦朦胧胧,更添意境,此时粉面含羞,咬着嘴唇羞怯道:“奴婢含月,特来侍奉大人。”
第71章
烛光明亮,照出橘黄迷离的一个圈,圈中站着个温柔谦卑的女子,她自称奴婢,但是衣着精美,五官绝伦,身上带着一股子诗情画意,特别是那一低头的风情,一段皓白的脖颈儿就这样直戳戳地映进沈清的眼里,让人不自觉地就产生怜爱之心。
沈清突然觉得自己很重要了,没见人家都下了这么大的本嘛,这哪是奴婢啊,这绝对是自小就开始□□的姑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比一般官家的小姐都矜贵呢。
沈清这日睡的时间有些长,此时头闷闷的,坐起身来揉揉额角,就觉得一股香风扑面而来,抬眼一看,这位含月姑娘已近了身,她一边问道“大人可是不舒服”,一边就抬起一双纤纤素手要帮着沈清揉捏,袖子宽大,不经意间就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皓腕来,沈清拿手挡了一下,然后趿上鞋子站定,唤了一声“高一”,就有人从外面小跑回来,他在沈清面前停下,恭声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沈清语气难辨:“我让你给我守门,你就是这样守的吗?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今日进来的是一个丫鬟,明日若是进来了要杀我的人怎么办?”
高一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人发这么大的火,连忙一跪,颤着声音道:“小的疏忽了,大人恕罪。”
旁边的含月已是泫然欲泪,用一把柔到极致的嗓子说道:“大人息怒,都是奴婢错了,这位小哥拦过的,知道奴婢是来服侍的丫鬟之后才让进来的,是奴婢做事欠妥了。”
旁边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说情,男人家有再大的火也该放下了,没想到沈清目光严肃神色紧绷,直接将含月的话当作耳旁风,对高一厉声道:“出去跪着。”
高一矮着身子出去了,就跪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那边的荣之华很快就知道了,对着旁边的一位锦衣公子问道:“这位可是个不好美色的?”
“呵”,这位锦衣公子就是程景口中的荣三郎,他正双腿交叉躺在竹椅之上,浑身懒洋洋的跟没有骨头一样,身着一袭碧青色蜀锦袍子,雪白的面皮上一双丹凤眼,此刻眼尾微微上翘,透着一丝不屑:“这个沈清是这次调查的大头,出身贫寒了些,不过却是个聪明人,先是扒上了镇北侯府,紧接着又扒上了潜邸之时的皇上,如今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了正三品的京官,未来无可限量啊,他这次要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还可以做个朋友,若是他想当什么铁面无私的好官的话,恐怕就不好走出这烟柳江南了。”
“那你觉得他属于哪一种呢?含月可是咱手里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了,方家公子要了好几次都没给,结果好像也不是很对这个沈清的胃口啊”,荣之华还是有些担心。
“读书人嘛”,荣三郎端起旁边茶几上一杯葡萄酒微微摇晃着,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泛出诱人的光泽,荣三郎微抿一口道:“读书人最是酸腐,明明心里龌龊的跟什么一样的,便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咱把姑娘送去了,他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总要装一装的,不过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他还是个柳下惠不成,这江南的风景和女人,可最是醉人呢。”
“这就好,自从知道有人要来这边查账,我这心里就总是不踏实”,荣之华虽也是荣家人,但却是荣家的旁支,靠着巴结嫡支坐上了这杭州知府的位置,之后有一些事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自身虽是正四品,但在荣家这位白身的少爷面前,倒像是一个奴才了。
荣三郎笑起来:“怕什么,他沈清就算查出来东西,你看他敢上报吗?他背后有镇北侯府又怎样,我背后可是有太后姑妈的,你可别忘了,咱们皇上的小表弟也在这呢,他收钱收的欢实着呢,真的不行了就把他丢出去呗,看看咱们这位沈大人敢不敢同时竖我们这两家敌人。”
荣之华想想也是,这大渝朝谁都知道江南这块有问题,可是也知道这里的风险有多大,轻易不敢来,他们不是查不出东西,他们是怕查出来了回不去,这位沈大人若是真聪明的话,找几个小喽啰回去就行了,江南这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沈大人也继续做着自己的高官,对双方都好。
……
华灯初上的时候,湖边水榭里已是挂起了荷叶纱灯,橘光冉冉,浸润出一片柔艳之色,临湖的廊柱之下挂着青色的薄纱,随风轻摆,袅袅娜娜,这就是江南,一楼一阁,一纱一帐,无不体现出一份雅致,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怕是将军如铁的铠甲也要变得柔软了。
沈清来的时候,水榭里已坐满了人,杭州这边数得上号的官员都到了,而他们这边傅仲程景和宁简也已坐好,正与荣之华说着话,荣之华见沈清后连忙起身,和煦问道:“沈大人休息的如何?”
“肯定休息的好啊,要不然也不至于来这么晚了对不对?”
沈清还未答话,傅仲已经抢着说了,此时他坐在案几之后的蒲团之上,身上歪歪扭扭的,旁边跪坐着一位姑娘,正小意地为他倒着酒,沈清不理这家伙,对着荣之华道一句“甚好”之后,就坐到了程景旁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不等我啊?”
程景正一心一意吃饭呢,闻言看沈清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以后道:“你睡的跟死猪一样,我饿的不行了,所以就先过来吃东西了。”
“你房间里有姑娘没有?”沈清想着应该每个人都有的,不过还是要问一句。
“有啊,不过我看都没看一眼,像我这等好男人,是绝对不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不过嘛“,程景靠近沈清道:“这个宁简可不一定哦,你别看傅仲那小子看着跟色中饿鬼一样,那姑娘根本没入他眼,反而这个宁简嘛,现在端着架子看着一本正经的,心里不知道多么纠结呢,姑娘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
沈清听完之后就沉静下来,既不喝酒也不吃饭,就在这时荣之华站起身对着他们道:“各位大人今日能来到杭州,下官不胜荣幸,特备此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也希望各位大人在杭州这段时间能开颜尽兴,好好领略一下我们这边的风光啊。”
众人举杯共饮一杯。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时候了,官员们最擅长这种场合,一个个上来给沈清敬酒,舌灿莲花极尽所能,能把沈清捧到天上去,人在这种时候很难清醒自持的,不自觉的就飘飘然起来,嘴巴也容易管不住,荣之华在旁边看着却暗暗有几分心惊,这个沈清虽是来者不拒,该喝的酒都喝了,但是眼睛之中无一丝昏沉,目光如炬,始终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始终冷冷注视着一切。
湖边的风凉爽轻柔,荣之华却无端打了一个冷颤。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便去叫程景,程景昨天晚上也喝多了,虽然没有宿醉但今天倒是想睡个懒觉的,结果就被沈清叫魂一样的给弄醒了。
程景赖在床上不想起,嘟嘟囔囔道:“起这么早干嘛啊?”
“你忘了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了,赶紧查完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