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枕头倾泻铺展的黑长头发,清晰可见的面容,半露在被子外的肩膀,闻东的手,正搭在她的腰上,很细,他记得,他家的琰琰,就是个小腰精。
闻东慢慢张开五指,肌肤和肌肤交触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缥缈,好像有点不真实。
化人了?
还是幻觉?
“琰琰?”闻东声音有些沙哑,声线无法控制地在颤抖,一如他汹涌澎湃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像是要随时迸发出来。
“琰琰。”
他又喊了一声。
姜琰琰还睡得很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猫化成了人,耸了耸鼻子,只朝着闻东身上又拱了拱,闻东很暖和,暖和真好,热乎乎的。
迷迷糊糊的时候,姜琰琰觉得腿有点僵了,想要动一下,却发现没地方可以挪,索性抬腿,往闻东的腿上一搭。
啊,舒坦。
等下,她的腿……是怎么能搭到闻东的腿的?
姜琰琰瞬间清醒了,瞪大了眼,面前就是闻东期盼满满的双眸。
闻东还在喊她:“琰琰。”
两人隔得好近,近到姜琰琰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闻东猛烈又快速的心跳,他身体火热,像是烙铁,姜琰琰下意识地弹开。
却又反应过来,自己由猫化人的时候,是没得衣服穿的。
而此时,她不仅和闻东面面相对,而且,还在人家的被窝里。
“我滴个娘诶。”姜琰琰一把抓过被子,紧紧捂着胸口,下盘用力往前蹬,一个没注意就把闻东踹下了床。
抓过被子似乎还不够,姜琰琰本能地往后挪了挪,继而裹着被子起身,左右张望,闻东似晓得她想做什么,在地上揉着屁.股朝靠着门口的穿衣镜指一下:“镜子在那边。”
姜琰琰拖着被子,一路奔进去。
镜子面前,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白色藕节一样的胳膊,修长的脖颈,她在镜子前眨了眨眼,忽而回头,朝着闻东招了招手。
闻东有些狼狈,两千年了,他第一次这么狼狈,就是被姜琰琰从床上踹下来。
可姜琰琰喊他过去,屁.股多痛也得爬起来。
“你伸出手。”姜琰琰示意。
闻东不解,还是乖乖地献出一只胳膊。
姜琰琰猛地掐了一下闻东,又问:“痛吗。”
闻东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第二次这么狼狈:“琰琰,你想证明这不是梦,你可以掐自己。”
“我不是怕你心疼我嘛。”姜琰琰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她看着闻东光着脚,就穿着一件单衣站在自己面前,挺心疼的,又问,“你冷不冷。”
闻东原本是不冷的,他本能地回答,可又仔细想了一下,他家琰琰心疼他了,如果他说冷,也许能分点被子给他,他偏头看着一直把被子努力往上扒拉的姜琰琰,笑着说:“挺冷的。”
姜琰琰皱眉:“那你忍忍,帮我把我房里备好的衣裳拿过来。”
***
姜多寿起来的时候,发现闻东在姜琰琰的屋子门口反复踱步。
“九爷早。”姜多寿伸了个懒腰,又问,“九爷在这儿做什么?”
闻东低着头,有些紧张,略带忐忑的声音回:“等琰琰换衣服。”
“哦。”姜多寿也是才醒,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就准备去水井那儿洗把脸,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一脸愕然,“谁?什么衣服?”
这一天,姜家的宅子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隔壁邻居曹献廷说,姜家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先是姜多寿的声音,然后是阿蚁的,最后是阿毳的,一群人,欢腾得和过年似的,要不是天太早了,姜多寿还准备在门口放鞭炮庆祝呢。
总之,这番动静,把曹家鸡圈里的鸡都下得不下蛋了。
后来才晓得,是姜琰琰回来了。
姜琰琰是猫的事儿,曹献廷一直都不知道,他只晓得姜家人外出,遇到了一些变故,姜多寿和闻东带着一只猫回来了,姜琰琰没回来,他那一阵,总是往姜家跑,生怕姜多寿和闻东扛不住。
不过俩人心态还算是稳定,每次曹献廷去的时候,闻东都在逗猫。
曹献廷觉得,闻东可能是将失去女人的悲痛寄注在了猫的身上,有个寄托,总是好的。
姜琰琰“回来”的当天快中午,曹献廷提着两捆腊肉又来了,还以为姜家每天中午十二点才吃饭,曹献廷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飘香。
酸菜鱼的味儿,哟,鱼籽火锅呢,还切了牛肉,凉拌皮蛋,新鲜的上海青。
啧啧啧,讲究。
姜琰琰正一手捏勺子一手端筷子大快朵颐,闻东在给她挑鱼刺,一根一根的,指甲那么长的鱼刺都给挑干净了,很细心。
“哟,就吃上午饭了呢。”曹献廷笑呵呵的,阿蚁立刻把腊肉给提了过去,像是遇到救星:“家里刚好没肉了,太好了。”回头又问姜琰琰:“姑娘想吃蒸的吃炒的?”
曹献廷目瞪口呆,指着满桌子的佳肴珍馐:“这不是还有菜嘛,我待会就走了,也不蹭你家这口饭。”
闻东从半桌子的鱼刺里抬起头:“是琰琰要吃。”
曹献廷愣了:“中午饭……吃这么多呢,也好,好不容易回来了,多……多吃点。”
闻东摇头:“不是中午饭了,已经从早上吃到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