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立于四重屋脊之上,太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那一件充满贵气的白衫上的芍药暗纹也照出了些,他长身玉立,一手持折扇,另一手背后,俊朗的脸上,双眼清澈极了,虽然他的眼睛毫无焦距,但任谁也看的出,此时此刻他坚定的心性。
他今日绝不会放公孙兰走。
他当然也不会杀公孙兰,花满楼为人仁慈,不喜杀人,但他一定会把公孙兰送到官府去,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公孙兰却并不怕。
她只道:“我之所以要杀你们,乃是因为你们杀死了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
这名字并不久远,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跳上了百花楼的阳台,企图让陆小凤替她去做一些事情,只不过却被坏兔子小谷给呛回去了,后来,她在昆山杀死了朱定一家人,吃下月桂枝制成的药丸,化身怪物,要取他们的性命。
在整件事情里,上官飞燕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利用她的人名叫霍休。
可这同公孙兰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兰的步子踏出来,露出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绣花鞋上绣着一只猫头鹰。
陆小凤忽然就已明白了,他盯着公孙兰的鞋子,只道:“……红鞋子,你是红鞋子的人,上官飞燕也是红鞋子的成员。”
公孙兰微笑道:“不错,我正是红鞋子的创始人,姐妹们都叫我大娘,或许你也可以叫我公孙大娘。”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这倒是不必,公孙大娘的美名,放在你身上,怕是有些不太搭。”
能做出随意杀人行为的人,说她是昔日的名剑客公孙大娘的后代,尚且要坠了公孙大娘的面子,又怎么能把公孙大娘的名号冠在她的身上呢?
公孙兰却并不生气,她只盯着花满楼那张俊朗而平静的面孔,冷冷地道:“杀我姐妹者,都得死,我公孙兰护不住其他的人,但红鞋子的姐妹,我却是拼死都要护住的。”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毒害无辜之人,这件事你可知道?”
公孙兰大笑道:“是又怎么样?这天底下的人这么多,死上一个两个有什么所谓?能死在我们红鞋子姐妹的手下,那已是那些死鬼高攀了。”
她的语气满不在乎,可是说到上官飞燕的死的时候,她那种阴寒与悲切,却又是真实的。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双标的如此明显。
自己人是人,不是自己人,那就是猪羊、是蝼蚁,随便怎么杀、想怎么杀怎么杀、只要他们开心高兴,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人命在他们手上,似乎都只是玩乐的道具而已。
公孙兰就是这样的人。
她杀人也不过是为了好玩而已,红鞋子组织的形式做派本就是毒辣诡秘的,或许,也只有上官飞燕这样行事狠辣的人,才会被公孙兰所认可,吸纳进这个组织里吧。
花满楼静静地听着,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是个很宽容的人,也是一个很会宽恕别人的人,但即使温柔仁慈如花满楼,此时此刻,却也难以容忍公孙兰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
花满楼只道:“动手吧。”
公孙兰道:“你不用兵器?”
花满楼哗啦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折扇。
木质的扇骨,京城四宝坊的撒金纸,当代书画大师徐大师的字画,还有成色极佳的佛手翡翠的扇坠。
很名贵、很风雅的折扇,但不是一件好的武器。
公孙兰冷笑一声,提剑便刺。
花满楼本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公孙兰一看到他那双清澈却无神的眼睛时,却总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将他杀之而后快。
这简直是一种没有由来的恶意,一种想要把美好毁灭、碾碎了的恶意。
她的动作轻灵而美丽,真的像是在舞蹈一样,只是这舞蹈却是一种死亡之舞,金属的光泽如此耀眼,在空中划过的每一道弧线,却都隐藏着深沉而尖锐的杀意。
花满楼冷静接招,见招拆招。
转瞬之间,剑锋已至花满楼的肩头,花满楼身子一侧,剑锋便顺着他的衣裳滑过,公孙兰的剑锋利无双,如此没有着力点的滑过,那剑刃之上的利气,竟也能叫他的衣裳被划破,连皮肤也被划破了一点点,他的鲜血便顺着那到伤口沁出了一点点,形成了一道殷红的血线。
花满楼动作不停,手中折扇,又朝着公孙兰身上大穴击去,公孙兰冷笑一声,转身迎上——!
正在这时,花满楼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一脚踩在屋脊之上,竟好似踩在了一块会浮动的海绵上一样,轻飘飘的,甚至已没了轻重。
他中毒了!
是公孙兰的毒么?
不,绝不可能,她虽然擅长下毒,但非常骄傲于自己公孙氏的传承,只听这剑器的破空之声,就能知道这剑器的剑身,一定得到了很好的护养。
爱剑之人,绝不可能给自己的剑锋上涂上毒,因为这不仅是对剑客的一种亵渎,更是对剑身的一种损害。
所以公孙兰绝没有在剑刃上下毒。
那是谁……?
花满楼昏昏沉沉,强行稳住身形退了几步,心中只道:玉池没有上屋顶来,她一定躲在安全的地方,那也很好……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竟是公孙兰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公孙兰的轻功出神入化,怎么会从屋顶上摔下去?
答案很简单,她也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