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乘看了一眼梁月,虽然迟疑,还是将她点的菜单报了上去。蒋泊舟听得认真,空乘将他的外套接过去,他说了声谢谢,补了两句嘱咐:“我也要一样的,两杯苏打水,有酸奶吗?无糖的,加蜂蜜,给她拿一杯。”
梁月无法忍耐,抬头向着空乘:“我想换个位子。”
空乘没来得及回答,蒋泊舟开口便要将梁月气死——“阿月,你就是换到经济舱,我也能跟过去,也会跟过去。”
梁月牙根痛痒,恨不得扑上去将蒋泊舟的肉都给咬下来泄愤:“蒋泊舟我还不知道你能这么蛮横不讲理。”
蒋泊舟解了衬衫扣子,单手抄进裤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肩膀垂下去:“阿月,我只是,真的不能再一次眼看着你离开。”
他浑身写着无奈,看着梁月时,那双眼还带着昨日残余的酒气,眼角红红,眼下乌青,下巴处还有未剃干净的胡茬,显得狼狈又可怜。
千里追妻,便是空乘旁观着也觉得这桥段感人,偏得女主角淡漠如冰山,甚至眼瞧着怒意更甚。
梁月将他那惨样子收在眼底,眼中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出言更是酸辣嘲讽:“你是非要你来甩我才算尽情,才算满足是吗?你这些年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有自尊的?都等着你皇恩浩荡赏赐分手?”
利爪尖牙极尽显露,别说是当初追在他身后任由他呼来喝去的乖巧模样,就连那妖娆与芬芳都不肯施舍,唯有玫瑰荆棘,不见血不肯松口。
蒋泊舟想起梁佩华,梁月对着她,就是这副样子,恨之入骨,冰冷至极。如今的他,对梁月来说,也是只剩下那样了吗?
空乘哪敢继续看戏,沉默着退下去。
梁月将牙齿磨一磨,翻出耳机来戴上,随便开了一部电影,将毯子一盖,彻底拒绝跟蒋泊舟交流。
蒋泊舟能奈她如何,他倒是想要上去将梁月的耳机摘下来,重新将她拽回他的世界里头,或者死皮赖脸挤进去她的世界里头去,可那之后又该如何?
梁月给他的罪名没有错判,他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梁月没给他偿还的机会,大门锁死,他只能再门外等,等一条门缝,等一丝光亮。
飞机起飞不久,梁月点的粥与点心被送上来,电影寡淡无味,蒋泊舟在身旁,虽然没说话,但只要他在,梁月都觉得那食物也变得难以入口,尝了两口就推到一旁,虾饺连半个都没有吃完。
蒋泊舟在旁边办公,手指敲着电脑键盘,尽是血丝的眼看着屏幕。梁月那边勺子放下,与瓷碗发出轻轻敲击声,蒋泊舟敲键盘的声音也跟着停下。
嘘寒问暖立刻追过来:“不合口味?紫薯粥太腻了,我看见菜单上有腐竹白果粥,我帮你叫一碗。”
他的笔记本啪嗒合上,说着就要叫空乘。
“你省省行吗?”
梁月语气不善,方才被惹起来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她抽过餐巾纸,将唇角擦了擦。
蒋泊舟牙齿叩紧,胸膛起伏,似是忍着刀锋刮骨,话却软得不行:“你一向口味清淡的,连红米肠都只是吃两个,飞行途中难受,腐竹白果粥是更好吃一点……”
“我自己想留点自尊在你眼里就这么罪无可恕吗?你还有什么不满?吻也吻过了,睡也睡过了,我也承认了我真的爱惨了你,我回来见了你就走不动路了,你说留我就留,我任你摆布。我承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非要我求你才能放我安生?好,我求你,我只想回家好好的,求你高抬贵手。可以了吗?满足了吗?”
蒋泊舟咬着牙半晌没说话,垂着眼也没动,只剩下胸膛跟着呼吸起伏,“我真的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想好好照顾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要让你不开心的意思,只是想照顾你,让你舒服一点。”
梁月偏过头去不再看蒋泊舟,伸手按铃呼唤空乘。
空乘过来,将梁月面前的残羹冷炙全都收走。蒋泊舟还想辩解,梁月只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予,请空乘将床铺好,自己拿着睡衣起身去了洗手间。
蒋泊舟跟过去将她生生拦住,困在臂弯间不许走,“阿月,我是真心……”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这样嘘寒问暖说给谁听?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想要,你给我滚。凭什么你想我就要受你的照顾?你想我舒服一点是不是,你给我滚远点,我能舒服得不得了。”
梁月冷得像一块冰,外头筑了铜墙铁壁,围了金城汤池。由得他声声哀求,她只将他当作空气。拳头打在棉花上,半分力气都泄去不剩下。
再不会心软得任他决定去留,僵持到最后,蒋泊舟也无计可施,双手投降,将梁月放开。
等她回来的时候,蒋泊舟还当真不在旁边的床上。梁月抬眼望去,蒋泊舟抱着电脑坐在头等舱尽头,看见她来,当即将电脑合上,双手放在电脑上,乖得像个丫鬟,等她发号施令。
梁月冷冷看他一眼,回去直接带上眼罩耳塞睡下。
空乘还是礼貌周到,只免不了背后多看两眼蒋泊舟。男人容颜俊朗,却是满脸颓丧,在旁边看着女人入睡,最终也还是痴痴低下头,像极了被训斥的小学生。空乘给他铺好床被,转身离开时,还隐隐约约听见男人侧身面向那边,低声喃喃,只剩下委屈。
“我是真心想弥补,求求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空乘都要心碎,梁月那侧,身体隐藏在被下,蜷曲起来一团,像是刺猬藏起肚皮,只将刺留在外头。
飞机横跨数个时区,梁月躲进睡梦之中,蒋泊舟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时间到了就正常起来办公,空乘送上菜单,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却给梁月将餐品都按照时间定好。她没醒,蒋泊舟也不敢去叫醒她,只能一碟碟一碗碗撤下去。
将近飞机落地,梁月的手机闹钟响起,蒋泊舟当即按铃将空乘唤来,提醒了一遍菜单。
梁月洗漱回来,正好看见空乘将菜品送上来,西多士,溏心蛋,配着温热黑咖啡,梁月最喜欢的早餐。蒋泊舟最熟悉这一套。
瓷碟中西多士晶莹泛光,煞是诱人。梁月拿起菜单,点了一份水果沙拉,点完了伸手把那西多士一推,“我只要我点的就可以了,麻烦你把这些收走。谢谢。”
空乘看了一眼蒋泊舟,后者脸色沉沉,却一个字不敢说,点了点头,让空乘把之前的那份早餐撤下去。
“刚刚醒,水果沙拉太凉了,不想吃那份的话,换份热粥怎么样?”
蒋泊舟看见梁月下颌骨微动,终究还是没给他回应。她伏身过去又开了部电影,将耳机带上,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放下来。
水果沙拉撤下去时,空乘又端上来一个小小瓷碗。梁月往里头一看,雪白瓷碗,盛着五色汤圆,圆润可爱。
他答应过的五色汤圆。
梁月牙都咬紧,怎么可能碰一口,简直就想掀桌子。她直接把汤圆倒进吃剩的水果沙拉里头,连碗都扣上去,让空乘撤走。
蒋泊舟面色难看之极,半个字不敢说,梁月再不看向他,直到飞机降落,都是背对着他。
飞机即将降落,空乘来提醒,梁月将东西都收回包里,准备下飞机。飞机平稳落地,头等舱乘客先往外走,蒋泊舟跟在梁月身后。她没有行李托运,蒋泊舟也是,一前一后,一直往外走。
临出机场大门,蒋泊舟仍然没放弃的意思,梁月忍耐达到极致,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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