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了。”梁剑津指了指床边的雕花木桌椅,“坐吧。”
木桌上空无一物,梁剑津走到旁边,要将那套白瓷茶盘从书桌上搬过来。蒋泊舟走上去要接过去,却被他轻轻挡开。
“你是客人,陪着阿月去坐下吧。”
要是蒋泊舟没有记错,梁剑津前两年刚刚办了八十寿宴,本来并不算大,只请了亲近的亲友和几个爱徒,只是梁剑津影响毕竟大,他的门生们借着这个由头聚会,不盛大也得弄得盛大。
后来蒋老先生跟蒋泊舟说,梁剑津那年寿宴过得并不开心,私下里直说着经此一事,只怕是要减寿。
文人风骨,蒋老先生敬重,却不十分赞同。人终究不能靠着风骨活着。
梁月扯扯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勾住他的手指,往木椅那边走过去坐下。
梁剑津把茶盘端过来坐下,侧身按下饮水机上的按钮,等着水开。
一旁沈老头还站在门口,梁剑津瞧了他一眼,问:“怎么着?还不坐下喝茶,真非得我给你单独泡一壶才行?”
沈老头嘿嘿一笑,“谁有空喝你的茶!我要陪我老伴儿去买菜做饭去了。回见!”沈老头说着侧身推开旁边的玻璃门。
“我送送他。”
梁剑津扶着膝盖起身,背着手跟着沈老头往外走。
玻璃门一关,梁月和蒋泊舟被留在室内,一旁饮水机里头的热水壶呜呜作响。
沈老头捏着短款羽绒的拉链,把领口收了收,眼睛隔着玻璃门往里头瞧了一眼,说:“人我是给你带过来了,行了吧?”
梁剑津背着手“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沈老头双手揣到羽绒服衣兜里头,叹了口气,“你是没看见你女儿瞧见你这外孙女的神情,跟猫见了老鼠,连眼睛都直了,只等着把她给活吞。”
“行了,你该买菜就去买。”
沈老头耸耸鼻子,“知道你不爱听,一家子都这么倔。当妈的还能把女儿扫地出门,寒天腊月的,只怕当年要是那个法国佬没回来,你这外孙女要死在街头。”
沈老头朝着屋内抬了抬下巴,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呀,也算她如今有福气了。”
梁剑津眉头一下子皱得极深,视线落在室内那一双人身上,“我看,未必。”
……
屋内,饮水机里头的水尚且没开,蒋泊舟将面前茶盘里头的茶具都按位置摆好,只等水开他就能泡茶斟茶。
梁月的目光绕着室内的几面墙看了一转,终于停在旁边的一张照片上。
“蒋泊舟。你看,那是不是我舅舅和蒋老师结婚时拍的照片?”
蒋泊舟循着梁月的手指往墙上看过去。
照片上梁蒙析与蒋嘉雪身着礼服,站在画面中心,梁蒋两家的两位老人并肩坐在太师椅上,梁蒙析身侧站着梁月的父母,蒋嘉雪身边也有蒋泊舟的父母。
“嗯,是了。那年我爸调来定海不久,我应该刚准备上小学。”蒋泊舟指了指照片,笑说:“我那不是站在我爷爷的椅子边上。”
“那是我,外公抱着我。那时候真好,大家都和和美美的。”梁月看着那张照片,视线自然落在蒋嘉雪身侧的蒋家夫妇身上。看了许久,蓦地说了句:“我都不知道,我还真见过你妈妈。”
蒋泊舟低头,笑着将梁月放在自己膝头的手握住,“见过,她的葬礼你也去过,你还小,所以不记得。”
蒋泊舟抬手将梁月耳边的碎发拢到她耳后,“你还给我擦过眼泪。”
梁月偏头,红唇微动,正想跟蒋泊舟说什么,一旁的玻璃门突然打开,梁剑津走进来。旁边呜呜叫着的热水壶也跟着发出啪嗒一声响。
蒋泊舟先一步起身去将热水壶拿出来倒水泡茶,梁剑津瞧着他的动作,这次啊没拦着,只又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下。
梁剑津问:“好几年没见你了,听你父亲说,如今蒋家是你当家了,是吗?”
蒋泊舟颔首,“是,一两年前,开始回家打理事情。”回答完,双手把斟好的一杯热茶奉上。
梁剑津接过来,倒没有喝,只放在面前。
“挺好的。你父亲脾气傲,当学生跟着我的时候就那样,不适合经商。他前几年常常跟我说起你,说你爷爷要让你回去打理蒋家的事情,他不太乐意,我倒觉得挺好的,你虽然像你父亲,但要比他懂得变通。”
梁剑津的目光在梁月和蒋泊舟之间看了两转,“你在追求我们阿月吗?”
第36章 第36朵玫瑰
蒋泊舟手里端着的茶壶都是一顿。茶壶嘴往下压,茶汤清亮,缓缓注入梁月面前的小小茶碗。
梁剑津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抬眼将蒋泊舟细细审视。
蒋泊舟把手中茶壶放回茶盘上,看向梁剑津双眼,正色说道:“是,我是在追阿月。”
梁剑津眼睛只瞧着梁月。梁月垂眸不语。蒋泊舟也猜不透老人家神情。
老人家顿了顿,终于是捏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追我们阿月,不容易吧?”
蒋泊舟忽觉背上冷汗都要冒出来。
谁不知道曾经梁月追在他屁股后头跑,是他蒋泊舟不识好歹。梁月负气跟尹阙在一起,直接惹怒了梁佩华,最终被赶出梁家,跟着父亲出国。
蝴蝶效应,他蒋泊舟怎么逃得了祸首的罪名。梁剑津这话,分明是要给梁月讨个说法。
蒋泊舟说:“再难追,也得追。追得到追不到,都得好好对她。”
梁剑津点点头,“阿月小时候受苦,只是看着人软,实则性子硬得不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其实,也像她妈妈。”
蒋泊舟正想回答,梁月却笑说:“现在不受苦了,比以前活得舒心一些了,性子自然也好了很多。”
一顿夹枪带棒的,梁剑津一瞬都哑口无言,将手里的茶杯放回茶桌上,扶着椅子起身,往旁边书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