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年轻的时候覃氏许是还会跟人争执,但这几年总算明白,这事儿争执不来,只能求个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今儿有赵云瑾顶在前头,还真没轮不到覃氏糟心。
赵云瑾嫁给卫骧有三年多了,肚子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比起太傅府的大奶奶,一桌子勋贵府上的女眷,还是觉得赵云瑾更好下嘴。
“啊,我啊,我这还早着呢。”对面同桌几人不知聊到了什么,突然有一伯府的女眷,挺了挺已经显怀的肚子,装作不经意的问赵云瑾,将军夫人怎么还没想着要个孩子呢。
“我家那位嫌我还小,说我自己都还没定性哪能养孩子啊。”这话刚成亲的时候卫骧的确跟自己说过,说是他去问过太医了,说赵云瑾年纪还小,怀孩子太辛苦,两人便说好了等上几年再要孩子。
赵云瑾笑起来嘴角弯弯还有两个酒窝,看上去特别甜。这话甭论真假,只瞧她这个模样,还真是叫人酸溜溜的还没法说。柳氏还小,刚成亲不到一年,卫驰又老在书院里读书,只觉得赵云瑾这话说得在理,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点头,样子别提多乖巧。
话说到这份上,只要不是来砸场子的,都自觉换了话题。覃氏在桌下的手握住赵云瑾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感激一般握了握,她明白,自家小姑子是故意这般张扬,好堵了她们的嘴,别让人再扯到自己身上来。
侯府这回设宴是大宴,酒席过后摆在后花园的戏班子的锣声鼓声就紧跟着响起来了。不甚相熟的人家,大多吃了饭就走,还有些故交好友,自然而然都留下来往花园子里去。
柳氏是个胆子小的,虽想留下来等等卫驰,可前头李氏回头望了一眼,她又赶紧跟上去了。
赵云瑾不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就没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的坐在离花园不远凉亭里等着卫骧。卫侯爷寿辰,甭管这父子俩的关系如何,卫骧那些个同僚能来的还是都来了。
宴席过后卫骧光送走这些同僚都花了不少时间,卫侯爷看着几个儿子,卫骥厮混在旧故世交里,多是些不着调的公子哥,一个个不是这家的世子,就是那家的少爷。瞧不出多有出息,全身上下最金贵的便是祖上传下来的爵位。
卫骧这边就大多都是现在朝堂上的少壮派,圣上现在重用的都是这些根基浅甚至没根基的,为的就是把老牌勋贵都挤兑到没地儿站。当年刚出这一招的时候各府不是没想过反上一反,可谁家也舍不得把孩子往边关战场送,圣上只用这一招,就叫这些勋贵全闭了嘴。
一屋子的侯爷国公,平日里再是瞧不上这些他们嘴里的泥腿子,可看着这帮英气十足的小子,哪有心绪不复杂的。继而又更加羡慕卫侯爷,这么个纨绔,偏偏生了个好儿子。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是不是又喝多了?”赵云瑾大大方方的去牵卫骧的手,挨得近了更是跟个小狗崽一样去闻他身上的酒气。
“没有,刚刚爹喝多了,我让卫驰跟着回去换衣裳去了。”卫骧特老实的把脸凑近赵云瑾,“出门前不是说,要是今儿听话,晚上有赏来着,夫人可想好了,赏得轻了我可不依。”
赵云瑾看着卫骧这般无赖的样子,几乎就要气笑了。就这样了还说没喝多,平日里的卫骧哪会这么哄人。“赶紧走吧,戏都开锣了。”
到了花园里之后,照样还是男女分坐。大嫂今儿来好歹算是侯府姻亲,便也没走。这会儿坐在赵云瑾身边边磕瓜子边聊天,“以前就跟娘来过两次侯府,也没到这后边来过,你这婆家还真是不愧是开国勋贵。”
以往夫妻两个关起门来的时候,也奇怪过侯府如今除了卫骧,实在是在朝堂之上毫无建树,为何姿态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高。今儿仔细瞧过侯府这亭台楼阁,覃氏才不得不认,若是自己常年住在侯府里,这般家业的确容易叫人迷了眼。
“那可不,我记得刚嫁过来的时候,要是没卫骧陪着,我都不敢随意走动。头一个月光赏给下人的银裸子都得有个百八十两。”赵云瑾低声跟自家嫂子调侃,这侯府啊不能久住,住久了便跟她们一样,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姑嫂两个凑在一堆儿聊得高兴,也不管台上到底唱的什么戏码。不过没坐多久,玄阳这小子就着急忙慌的过来了。
“大奶奶,大爷叫您往前边去一趟。”玄阳声音里都带着颤,赵云瑾回头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尘缘,你坐我这儿来。”赵云瑾招招手让柳氏坐到自己位置上陪着覃氏,自己赶紧起身跟着玄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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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到底出什么事了?”去前院的路上赵云瑾问玄阳,别到了前面到底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算个什么事儿啊。
“嘿,瞧奴这个猪脑子。”玄阳也是一时着急了,“前院席面散了没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是找二爷的,说是侯府世子说话不算话,还欠了银子不还。”
“今儿来闹事?这又是哪家赌坊啊,怎么这么寸呐。”今儿卫侯爷大寿,是个长眼睛的都知道,非挑这时候来讨债这不是触霉头吗。侯府再是花架子,也不至于被外头的下三滥欺负成这样吧。
“不,不是赌坊。”玄阳也是不好张嘴,可不说也得说,谁都知道二爷好赌,平日里输个千八百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儿,这可回还真不是赌债,却比赌债还难听百倍,“来的是个女的,说是二爷欠了酒钱没给,今儿趁着好日子,上门来结酒钱的。”
这话一出,赵云瑾猛地停下脚步,“妓i馆里的?”能让女人上门要酒钱的,除了花酒赵云瑾绝想不出来第二种。若是平常一桌酒,哪怕是京城最好的馆子,也就不过几十两银子吧。卫骥就是再不着调,这份体面总还是有的。
玄阳耷拉着脑袋重重的点了点头,“奴从前面出来的时候,二奶奶已经在前头闹起来了,一屋子女眷,大爷没法子了才让奴来找您。”出了这样的事儿,除非侯府里子面子全不要了,要不然就不可能这时候把人往外轰。
可把人请进门来了也作难,既是喝的花i酒,那就不是一个菜一个菜有明码实价的事儿了。只要不是漫天要价,这会儿人家花i楼里张的什么嘴,您就都得受着,谁要您管不住自个儿那下半截呢。
赵云瑾听着玄阳说的,真是在心里不由的骂人。这种丢人的事儿,要放在平常,打死自己都不可能沾手。现在要不是听玄阳说卫骧那傻子也在前面,自己才不掺和。
到了前院进了正堂,赵云瑾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的崔氏。瞧她跟前那一地的碎瓷片,想都不用多想,肯定已经撒过泼了。
此刻屋里就卫骧、卫骥两兄弟,崔氏和上门讨花i酒钱的妓i馆妈妈,说是妓i馆妈妈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站在那儿就不出声,也能瞧出股子魅人的风韵来。就是那面相不怎么好,自己一进门就被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光,怎么瞧怎么不尊重。
卫骥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谁也不看,卫骧见自己来了简直就跟见了救星一般,卫骥是个不中用的,剩下两个女的,一个是弟妹,一个是老鸨,卫骧哪个都不敢碰,哪个都没法劝。
赵云瑾见他站到自己身前半挡住那女人的目光,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这人虽楞了点,可好在老实分的清轻重。“这是怎么话说的,弟妹怎么还在这儿,刚刚娘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这找了好半天才找着人,赶紧的,快过去吧。”
一见崔氏那模样,赵云瑾就知道她下不来台了。卫骥会把她叫来,肯定是因为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府里的账房又是她们婆媳两个管着。今儿这么个日子,哪个也不敢扫卫侯爷,侯夫人的兴,这事没法跟李氏说,可不就只能把崔氏叫过来。
崔氏过来之后哪里想得到是这等脏事儿,一瞬间火气就冲上头顶,撒泼泻火之后,什么话也说不出。这会儿对赵云瑾递的台阶难得的听话,老实起身打算往后院走,只不过路过卫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
她双眼熬的通红死盯着卫骥,“这些年你在外头赌,在外头嫖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院子里那么几个姨娘我哪个不让你抬回来了?说的那些个不着边际的许愿,我都当真,府里您是世子爷,什么不依着您。到头来,您连花i酒钱、皮i肉钱都能欠,您可是个爷。”
崔氏的话难听,可卫骥也只能受着,等她出了门,卫骥这才喏喏的张嘴问卫骧,这事怎么办。卫骧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叹气都叹不出来。从小卫骥就真是跟卫侯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有坏心没坏胆,想当个纨绔都当不精,就会这些下三滥的玩法,叫人实在是瞧不上。
“这位,这位娘子别着急,你先说清楚我家小叔子到底欠了贵酒馆多少酒钱,这么大个侯府保证赖不了这点银子。”卫骧跟个山一样挡在自己前头,惹得那老i鸨的飞眼一个接一个的往卫骧那儿抛,气得赵云瑾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去了。
“这位夫人,您说赖不了,这话算数吗?”刚刚来的那个,一看就是卫二爷家的正房,可闹了这么一场人走了,银子自己连一根毛都没见着。
“卫骥你说,这话算数吗?”自己肯过来,是愿意替卫骧把这事给顺了的,可不是来充大头的。现在这情况谁答应说不得就是谁出银子,赵云瑾才没那么蠢。
“算数,算数。”崔氏临走的时候,已经把库房的要是钥匙自己了,卫骥现在就想把人赶紧打发走,其余的都好说。
这要是算数那就好说了,赵云瑾让候在门外的丫鬟拿了纸笔过来,当场立字据。签好了字据去拿银子,出了这张门这事就算翻篇,谁也别再提。
“哟,夫人您这是埋汰我,我这要是识字,哪能进这脏门子呢。”笔递到女人身前,一直盛气凌人的女子终于第一次露了怯,别说拿笔,就连侯府这上等的纸,她也没敢拿手碰。
赵云瑾看她这样子,突然就不怎么厌烦这人了。崔氏刚刚的话虽刻薄,可有一点没说错。连皮肉钱都欠,那就怪不得人家上门要债。丢人的不是妓i馆的妓i子,丢人的是他卫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