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祺妃方才说的话,顺势问:“娘娘与殿下的生母很熟吗?”
“在一个宫里住了八年,自然是熟的。”祺妃道,“毕竟陛下也不是常来燕福宫,平日里闲得无趣,我便常与沈贵人在一块儿说说话。她进宫前虽是舞女,但也是才华横溢的女子,她虽以舞为生,但从未以舞为耻,谁知生下旭儿后,双腿却是落了疾,只消跳上一会儿,便疼得厉害……”
碧芜听至此,咬了咬唇,问道:“那沈……母妃是不是不大喜欢殿下?”
“怎会呢!”祺妃略有些激动道,“你莫信外头乱传,沈贵人是个极好的人,自也是个好母亲,其实,她去世的当晚本是去太医院为高热不退的迟儿抓药的,可不知为何竟会坠亡在观星台下。”
碧芜闻言双眸微张,她从未听说过这些,她只知,沈贵人当年是因失宠而发了疯,不停地在殿内跳舞,最后在观星台绝望自尽,从不知道,原来那夜,沈贵人原是去给誉王抓药的。
虽说观星台离燕福宫并不远,但既是去抓药的,又怎会出现在观星台呢,着实有些奇怪。
碧芜很想再追问,可见祺妃似乎不大愿意重提当年旧事,便也闭了嘴不再多说。
与祺妃聊了小半个时辰,见誉王和十一皇子还未带旭儿回来,碧芜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见她时不时朝着外头探看,祺妃了然一笑道:“誉王妃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寻寻吧,他们三人当就在附近,跑不远。”
祺妃都这么说了,碧芜便起身福了福,踏出燕福宫,听守殿的宫人说誉王几人似乎往东面的御花园去了,碧芜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便见飞檐斗拱的殿宇之间有一座显眼的高台,正是观星台。
行至观星台底下,碧芜不由得顿了步子,前世誉王登基后不久,便命人封了观星台,将此视为禁地,谁也不得入内,不过此时的观星台尚且无人把守,上下自由。
碧芜仰望着她从未踏足过的这座高台,不由得心生好奇。
除却揽月楼外,这是宫里最高的地方。
她本想让银钩和小涟守在外头,她一人上去看看,小涟却是怎也不同意,说是必须得让她跟着才行,碧芜拗不过,便将她一并带上了。
那观星台有近百个台阶,靠着毅力登顶后,碧芜略有些气喘吁吁,可站在高台上,将整个巍峨的皇宫尽收眼底,她多少觉得值得。
可下一瞬,念及在此丧命的沈贵人,她扬起的唇角便缓缓落了下来,若沈贵人的死并非自尽而是意外,她实在想不到沈贵人爬了那么多级台阶到此的缘由。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害死了沈贵人。
可沈贵人分明已经失宠,且处境凄凉,理应不再是谁的威胁,可为何还要有人置她于死地呢!
碧芜想不通,只一步步行至高台边沿,边沿的墙砌得很高,几乎快到碧芜胸口,按理应当没那么容易坠下去才对。
碧芜将手攀在石砖上,踮起脚往下望,底下来往的人已然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这般高度不禁令她双腿发软,更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正欲退开去,却觉有人揽住了她的腰,一下将她拽进了怀里,碧芜陡然一惊,下意识想挣扎,然鼻尖钻进那股熟悉的青松香,令她动作一滞。
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臂骤然收拢,逼得碧芜不得不与他贴近,他抱着她的力道格外地重,似乎只要他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碧芜教他抱着喘不过气,只能狠狠垂着他的脊背,难受地喊“殿下”。
誉王这才放开她,他眸中带着掩不住的慌乱,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碧芜教他这声儿吓得脖颈一缩,蓦然生出几分心虚,她瞥开眼道:“臣……臣妾路过此处,便想着来赏景……”
许是看出她被吓着了,誉王将声音放柔了些,“此处危险,还是快些下去吧,旭儿已经回了母妃那儿,在等你呢。”
“好。”
碧芜点了点头,任由他牢牢牵住,一步步下了观星台。
回到燕福宫后,誉王与祺妃匆匆道了别,便带着她和旭儿往宫门外而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抱旭儿,却是死死牵住碧芜的手,不肯松开。
沿途遇到的宫人见状,都忍不住抿唇偷笑,觉得誉王和誉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碧芜却感受不到丝毫甜蜜,她只觉得有些不安,自观星台上下来后,誉王就变得极其不对劲。
穿过冗长的宫道出了宫门,誉王让银铃和小涟守着旭儿,并命候在外头的康福去另寻一辆马车送旭儿回去,自己则一把拦腰抱起碧芜,放在了马车上。
碧芜不明白誉王为何要这么安排,可不待她开口问,紧接着上车的誉王便一把将她按在了车壁上,堵住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疯狂,似要攫取她所有的呼吸,双手也丝毫未停歇,撩开衣裙一寸寸在她身上每一处游走,碧芜教他撩拨地阵阵战栗,可抬眸看去,却发现他眼中的并非情·欲,而是恐惧,他似乎是在以此方式确实她的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碧芜心下揪得厉害,蓦然生出几分心疼,不由得伸手牢牢地反抱住了他。
誉王身子骤然一僵,他放开她,呼吸很快平稳下来,眸中的慌乱与恐惧也逐渐退去,复归往日的淡漠,他抬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碧芜眼角的泪滴,复又如珍宝般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确有些失控了。
今日看见她站在观星台上,如弱柳般瘦削的身子前倾,衣衫裙摆飞舞在风中飘飘摇摇,仿佛枝头随时会坠落的花,他突然就想起了他的母妃和他母妃留下的那只小兔子。
在他母妃坠亡后的日子里,他唯一的寄托便是他母后送给他的那只雪白的小兔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抱着他的兔子去御花园吃草,它便会被人剜了双眼,折了双腿,虐杀刨腹。
再后来,他便知道,若想没有软肋,他就不能自己有心爱的东西。即便有,若保护不了,也绝不能让它现于人前,只有藏得牢牢的,不教人发现,才不会被人伤害。
“殿下……”
碧芜低低唤了他一声,却觉男人的手臂又搂紧了几分。
誉王眼眸漆黑幽沉,若融着化不开的墨,几息之间,聚起锐利,凝成了阴鸷与狠厉。
这回,他绝不会再让旁人伤害他的兔子分毫。
作者有话说:
喻淮旭:srds,就这么把我丢了???
第7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