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上听着恭敬,可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有文官壮着胆子道:“虞大人,这里这么乱,当然是要立刻护送陛下回京才好。”
虞钦厉声道:“我看谁敢动!”
帐营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在这片寂静中,成景帝摇着头,双目湿润:“我不信,母后绝无可能这般待我。”
这话一出,帐营中的文官皆回过神来:“陛下,姜家这是要反了啊!”
“何至于此,母后……何至于此啊!”成景帝仍是不敢置信道。
宴云何的思绪自从在虞钦进来后,便一直处于混沌之中。
直到虞钦取下了腰间的事物,那是一个金属所制的长管,是陪伴过宴云何许多日夜,他亲手赠予虞钦的定情信物。
他看着虞钦缓缓抬起火铳,隔着人群,指向了成景帝。
刹那间,计划中所有的违和感,那缺失的一环,都在此刻扣上。
原来,这才是虞钦早已做好的选择。
宴云何的心脏传来几乎要被攥碎的疼痛,他从未伤得这么重。
叫他目眦欲裂,失态至极地落了泪。
“虞钦——!”
第八十七章
虞钦持着火铳的手轻轻一颤,好像那一刻,他没办法看宴云何的脸,亦不能与他对视。
不知是谁惊喊了声护驾,平日里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的文官,在此时竟出奇一致,不少人挡在了成景帝身前,哪怕面对着火铳颤颤巍巍,但仍要护住自己的君主。
这时有一道夹杂着血腥味的身影倏地闪过,挡在了虞钦的枪前。
火线已经点燃,线尾燃至一半。
宴云何用肉体凡躯挡着,他看见虞钦错愕地望着他,感觉拿着火铳的手本能迟疑地往后退。
虞钦迟疑了,宴云何却没有丝毫停顿。
剑与铁器擦出剧烈的火星,在刺耳的刮擦声中,宴云何抬剑起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下火铳。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那火铳竟被硬生生给劈弯了枪口,下一瞬宴云何抬脚,踹中虞钦腰腹,将人踢出了数米之外。
这一通眼花缭乱,情势竟完全逆转,宴云何踩熄了火铳的引线,狠戾地望向四周的锦衣卫。
这时帐营再次被掀开,严公公带着一支身穿铠甲的士兵们,姗姗来迟,将里面的锦衣卫尽数拿下,结束了这一出终将落幕的戏。
宴云何看着虞钦被人捆了起来,置于角落,望着对方始终双眼紧闭,好似已经昏迷。
他踹得力道他心里有数,远没有看起来那般重。
虞钦现在的模样,是否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随在严公公身后的,是宴云何许久未见的赵成安。
赵成安径直走到成景帝身前,跪下行礼:“臣赵成安救驾来迟,已将乱贼姜党尽数拿下!”
外界皆以为君臣不和,殊不知他们早已联手,若不然祁少连又怎会将赵成安留下。
边境确实离不开祁少连,可他却将自己教得最好的两个徒弟都留给了成景帝,全是为了今日,用以平定内乱。
赵成安带着就近从昌平和固安借来的兵马,赶赴了西山围场。
即便京城姜党已经察觉不对,但调动五军营的姜乾坤尚在西山围场。
就算姜乾坤没有被周山河重创,他的命也留不下来。
只因姜家谋逆,证据确凿。
瞧着这过于巧合的一切,一些敏锐的文官们,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文官们望向那虽然年少,却令人生畏的皇帝,皆知其羽翼丰满
这位陛下要将皇权尽归于手。
只怕今夜过去,京城的天便要变了。
严公公笑眯眯地让人将百官请了出去,包括那些锦衣卫,不知是否故意,还在角落的虞钦却被留了下来,无人动他。
严公公凑到成景帝耳边低语几句,只见成景帝面色微沉:“不在他身上?”
“是的,陛下。”严公公严肃道。
成景帝立即起身,行至书桌前拟旨,严公公在旁捧章,迅速地拟好圣旨后,成景帝看向宴云何:“淮阳,你过来。”
宴云何却没有立即动,他背脊挺得笔直,好似有无形中的丝线,将他死死捆住,叫他动弹不得。
祁少连和成景帝故意做戏给外人看,他不知。
赵成安离京去昌平固安借兵,他也不知。
虞钦要成为谋反的“罪证”,每个人都清楚,唯独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