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用另一种身份活着,悔这些年不同亲人相认。
虽然免了行礼,隐娘却还是再度跪下:“隐娘不悔。”
“哪怕让你对上虞钦,你也不悔?”成景帝低声道。
隐娘按在地上的手,微微发抖,手背有数枚滲血指印:“兄长走错路,为仇人卖命。若真到紧要关头,我…… ”
说罢,隐娘看到眼前的地毯被湿出了一片痕迹,是她的眼泪,虽泣不成声,但她还是逐字逐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这些年她避开京城,远在云洲管辖皇城司情报。虞钦与太后之事,她一开始并不相信,然而随着京城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她逐渐动摇。
虞钦是唯一的亲人,是她牺牲一切也要救回的人。
可是虞长恩同样也是,是她的祖父,是她除了娘亲以外最亲近的长辈。
她能活到今日,只因大仇未报。
“只是!”隐娘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只是兄长……虽糊涂,却罪不至死。只求陛下看在隐娘这些年为皇城司所做一切,留他一条性命。”
烛火摇晃,殿内深深,除了隐娘,无人知成景帝究竟给出了怎样的允诺。
……
宋文小心地瞧了瞧门,看到宴云何探出头来。
“大人,隐姑娘走了,听门房说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有泪。夫人已经歇下了,但我想明日她就会来找你算账。”
宴云何摆摆手:“知道了,让你吩咐后厨做的吃食,可做好了?”
宋文提起手里的食盒:“做了,特意在高汤里放了参片,特意给虞大人进补用的。”
宴云何满意点头,他接过宋文手里的食盒,那是一碗素面,只是侯府即便是素面,那汤也是用各种珍馐熬制而成。
将面推到虞钦面前,宴云何说道:“先用膳吧。”
虞钦没有动,宴云何皱眉道:“可要我喂你?”
说罢他真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虞钦嘴里送,虞钦却侧过脸,避开了。
宴云何有些苦恼,回想起他爹哄他娘时,从来都是做小伏低,任劳任怨。
但今夜虞钦气的不是他,受着这折磨的却是他。
虽然只要同虞钦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虞寒初,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宴云何故意迟迟不说后半句,如愿地看到虞钦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在打量他是否真的在生气。
宴云何露出笑颜:“我就亲你了。”
这般不正经,叫虞钦再次转过脸,不再瞧他。
宴云何站起身,绕到他面前,弯下腰道:“娘子为何不看我?”
虞钦好像忍无可忍:“宴云何!”
“诶,娘子有何吩咐。”宴云何应得极快。
虞钦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并非女子。”
“我知你不是,还有谁能比我更能体会,你到底是不是郎君吗?”
宴云何认真道:“只是我想与你成亲,想死后与你共葬同陵。我知你做不成我的娘子,也当不成宴云何的夫人。”
“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想着你,念着你,想同你过度余生。”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爱意,他只害怕他表达得不够多,不够让虞钦心软。
心软到……愿意从原本定好的路上回过头,来到他身边。
第七十七章
宴云何说完,便瞧见虞钦慌张地移开了目光,耳垂倒是渐渐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却乖巧地拿起那双筷子,无需宴云何多言,就低头吃面。
虞钦看着好像始终没法适应宴云何的甜言蜜语,又意外好哄。
宴云何肚子酝酿了一箩筐的话,尚未拿出来用,这人就被哄好了。
也不能说是哄好,毕竟招惹虞钦的人不是他。
想到成景帝,宴云何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成景帝如今不过十八,却久浸深宫朝堂,历经明争暗斗,又不像从前还有个太子佑仪暗中教导,性子愈发极端。
任用虞钦和白茵这两兄妹,却一个在锦衣卫,一个放皇城司,还不叫他们相认,这一手棋便落得极差。
换个脾性刚烈些的,不再管这劳什子江山社稷,于冬狩上调转枪口,即使不叫成景帝满盘皆输,但置身险地亦是有可能的。
宴云何安抚着虞钦,心里其实也烦,谁能没有私心,宴云何也有。
只是在大义面前,再多的私心也只能放下。
他从不问虞钦究竟在为成景帝做些什么,因为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在仇恨面前,一切的情感都会为之让步。
宴云何不会劝说让虞钦为他放弃仇恨,他能做到的便是竭尽全力地帮助虞钦达成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