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虞钦很快就收回目光,夹起面往嘴里送,还没咬断宴云何就道:“千万不能断,你得一口气吃完!”
他目光灼灼,语气非常严厉。
虞钦深深吸了口气,忍耐着慢慢地把面往嘴里送。
宴云何把面做得实在很长,没多久虞钦的嘴里已经塞满了,两颊都鼓了起来,眉心也因为嘴里的面而难受皱起。
虞钦这个模样,宴云何相信整个东林书院,也只有他见过了。
也……太可爱了吧。
在虞钦艰难地吃着嘴里的面,宴云何起身想去把手洗了,结果在盛水的缸边,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脸上又黑又白,是碳又是面粉,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难怪刚才虞钦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原来是在笑他!
想到他辛辛苦苦做面,虽说是赔礼道歉,但虞钦连他脸上脏成这样也不提醒,过分了吧。
宴云何眼睛一转,也没管自己花掉的脸,他转身走到了虞钦身边。
虞钦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面,就感觉眼尾一烫,是宴云何的手指在上面碾过。
宴云何晃了晃食指,上面染了胭脂,他笑得得意洋洋:“叫你不提醒我。”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还觉得万花楼的沈娘子和虞钦有点像,现在看又怎么都不像了。
眼尾染了胭脂的虞钦,比想象中的更加令人头晕目眩。
那胭脂将高山霜雪染得妖冶,如坠凡尘。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震颤,宴云何往后退了一步,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将目光从虞钦身上离开。
他疾走数步,来到了水缸前,猛地把脑袋扎了进去。
第三十一章
水没过脸颊,湿透他前襟的同时,也惊动了虞钦。
宴云何将脸从缸中抬起,脸上倒是洗干净了,整个人却都湿透了。
额发湿成一缕缕,耷拉在眉角,瞧着更像下雨天被弄湿的小狗。
好在那失速的心跳,仿佛也被主人这突如其来的“冷静”给震住了,缓速不少,在胸腔里安然地跳动着。
宴云何回头再看虞钦,果然不再像刚才那般心跳加速,而虞钦则是用一种在看无法理解事物的目光,与他对视。
然后虞钦抓起掉在桌上的筷子放好,沉吟了一会才道:“一会记得把缸里的水换了。”
他没有问宴云何为什么突然发疯,可能在虞钦看来,宴云何本就是那种经常干出惊人之举的人。
虞钦用手帕擦了擦眼尾,大概是吃人嘴短,这次他没对宴云何的捉弄露出冷脸,只是反复擦拭,直到没有残留。
宴云何定睛一瞧,觉得擦了还不如不擦,手帕也不知什么材质,几下便磨红了虞钦眼尾。
那侧脸猛地看过去,瞧着就像哭过。虞钦也会哭吗,看着就无情也无泪。
宴云何托腮盯着虞钦把面里的配菜吃完,又饮了口汤:“味道不错吧,这可是我拿手绝活。”
虞钦颔首道:“尚可。”
最后那缸被宴云何弄脏的水,还是用银子解决了。叫了几个东林书院的仆役,重新打了一缸水,再将弄脏的那缸烧热送到宴云何房中,他晚上梳洗用。
回程路上,夜风有些寒凉,宴云何头发又湿了大半,他不耐地摘了发冠,指腹揉开团在一起的发。
提着管事给的灯笼,暖融的烛光照亮了黑夜下的宴云何,浓睫掩着双浅淡的眸子,眉骨衔接鼻梁,有股说不出的韵味,确实不像汉人。
但也能因此看出,被永安侯这般疼爱的宴夫人,年轻该是绝色。
转眸就察觉虞钦在瞧他,宴云何乐了,故意问道:“好看?”
好看算不上,就是有点傻,虞钦虽然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宴云何轻嗤一声,没多计较,伸手往怀里摸出了玉佩,搭着那盒胭脂一起递给了虞钦:“送你。”
虞钦驻足,他住的寝居已在不远处,宴云何财大气粗,两人住的不是一个地方。
宴云何没感觉到虞钦要接的意思,不由奇怪道:“拿着啊,你不会又觉得这是捉弄吧!”
虞钦停留的地方,恰好有根圆柱,月色浅浅落了他的半身,手中的灯笼,没能照亮他的神情:“宴云何。”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喊宴云何的名字,令宴云何不由紧张起来。
“就此休战。”
宴云何愣了愣,紧接着他身体颤抖着,不多时便没忍住笑出了声:“得你一声休战不容易。”
其实也容易,一碗面就搞定了。
虞钦没有跟着他笑,慢声补充了下一句:“到此为止。”前后两句看似意思相同,实则不同。
就此休战是指宴云何得罪过虞钦的地方,再不计较。
到此为止,却是指两人的关系,不会再更进一步,只是关系不熟的同窗,自然也不会收这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