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夜过去,之后奔赴皇陵之路,顺畅平稳,并没有发生扶意担心的事。
当太子在皇陵代替皇帝祭祖时,京城忠国公府里,也摆下隆重丰盛的酒席,庆贺小公子满月之喜。
三夫人孕中丰满了些,产后尚未能恢复窈窕,先前的衣裳都不能穿,老太太不惜重金请来京中最负盛名的绣娘,为她新作礼服。
光是那一身金银线绣祥云牡丹,大气高贵的正红对襟直领外袍,便是十几位绣娘同时开工,才赶上了今日的满月酒。
时近正午,客人到得差不多了,三夫人亲自来内院请婆婆和几位世家老夫人过去,可话没说上几句,下人就来通报,宰相府老夫人、大夫人并几位少夫人和姑娘到了。
老太太心下一沉,但未露在脸上,借口道:“你搀扶我几位老嫂嫂先过去,我换身衣裳,告诉闵老夫人,西苑离这儿远得很,别过来了。我迟些过去,若有怠慢,就看在我们都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的份上吧。”
几位老夫人说有她们在,不怕耽误待客,便随三夫人一同离去,丫鬟们端盆捧巾地进来,要伺候老太太更衣,但她却坐着不动,问道:“二姑娘呢?”
丫鬟应道:“二姑娘在玉衡轩,陪五公子念书。”
且说扶意奉祖母之命,来西苑宴席待客,三夫人喜欢扶意的体面大方,带在身边脸上光彩,逢人就夸侄媳妇贤惠能干。
因此扶意今日不得闲,将平珒的课业交给了韵之,而大姐姐眼下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最苦便是头疼病犯,人多嘈杂更是受不了,也静静地在玉衡轩里,但并不干涉平珒的功课。
老太太来时,只有姐弟俩在背书,可惜捧书的那个人,心神并不在这里。
“珒儿,去找你大姐姐。”老太太说,“奶奶有话对你二姐姐说。”
韵之怯怯地站起来,虽然那一晚对扶意信誓旦旦,说她知道该如何面对祖母,可祖母毕竟是家中最高权威,她拖啊拖的,一直拖到了今天。
自然,韵之心中也想,她索性不说了,索性就让奶奶回绝,把这件事彻彻底底的了断。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闵延仕,又或是动摇了出嫁的决心,她只是……
“听说涵之、平珞,还有镕儿都答应你了,由你自己做主?”老太太看着孙女道,“至于扶意,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是不是?”
“奶奶……”韵之将手中的书,攥得拧成了条。
“可你到底没来找我说,这会儿人到了。”老太太道,“我当着众人的面再拒绝一次,这件事就真的结束了。”
“奶奶!”韵之跪下来,微微颤抖着。
“站起来说话。”老太太厉声道,“你为了谁而跪,为了一个男人?”
西苑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大夫人和二夫人虽也在席,但今日不是她们做东,犯不着帮着张罗,更何况二人各怀心事,根本无心享宴。
只见三夫人走来,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饮下解渴后道:“母亲稍后就到,大嫂嫂和二嫂嫂不必过去迎接。”
二夫人颔首:“你忙去吧,也不必惦记我们。”
但见扶意行来,向婆婆和婶母们行礼,便道:“婶婶,时辰到了,厨房来问是否上菜。”
三夫人朝外头张望着,嘀咕:“还有人没来吗?”
便是此刻,西苑的管事匆匆跑来,一脸尴尬地禀告:“前门说,金、金夫人来了……可是,可是她穿着一身素服,头上还带着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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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孩子嘴里的蜜糖
今日摆宴,三夫人并没有给娘家哥哥送帖子,一则彼此算是撕破脸皮没必要再往来,再则人家新丧了儿子,亦是三夫人自己的侄儿,不该拿喜事去戳他们的伤痛。
在京城贵府中,不请自来是极其丢脸有失体面的事,寻常人家不会这么干,能这么闹的,要不是无赖,就是来寻衅滋事不安好心。
二夫人心里惦记着闵家的提亲,不愿闹出尴尬的事,若是平日她必定看弟妹的笑话,今日却劝道:“珍儿的好日子,你忍一忍吧。”
三夫人怒道:“正是我儿的好日子,容她这样来找我晦气吗?我可没请她,就算不请自来,也不该披麻戴孝的,她不如把灵台也摆到我们门前来,我才佩服她。”
二夫人劝不住,只能干着急。
“跟我走,带上几个结实有力的婆子,事后本夫人有赏。”三夫人对两位嫂嫂说,“宴上的事,还请嫂嫂们帮着张罗,我去去就回。”
二夫人焦心不已,她也不能自己出面,一边答应着会帮忙照看,一边四下里瞧,眼睛里也只能看见扶意,是个管用的孩子。
“跟着你三婶婶去吧,她脾气急躁,别闹出大事儿来,今天这么多贵客在。”二夫人说。
扶意颔首,但转身向大夫人问道:“请母亲示下。”
二夫人忙对嫂子说:“失了体面,也是我们一大家子的事儿,您就让扶意去吧。”
大夫人懒得管,抬手让扶意赶紧走。
扶意得到应允,便跟着三夫人追出来,天知道怒气冲冲的人走得有多快,扶意紧赶慢赶地来,门前已经吵起来了。
只听三夫人厉声说着:“娘家人?我把你当娘家人,才不去请,就怕你们伤心,你倒是好,上赶着来给我儿子找晦气,你怎么不把我当娘家人了?明白话告诉你,那小子就是死在你们夫妻手里,以为穿上官袍住上大宅,你们就能在京城横行霸道了?他不正经念书上学,不正经做官当差,成日里喝得醉醺醺,花街柳巷里挥金如土,为了个伎女与人大打出手,把京城里但凡体面些的人家,上上下下都得罪完了,到最后落得个尸横荒野,你们可算是称心如意了。”
金夫人听得几乎疯狂,尖叫着冲上来要对小姑子动手,三夫人身边几位孔武有力的妈妈可不是吃素的,但金夫人也是有备而来,身后带了七八个高大威猛的士兵。
“婶婶,打起来可就不好收拾了。”扶意上前劝道,“您少说一句。”
三夫人却拉着扶意的手说:“你和婶婶一样,原是在这京城举目无亲的,远嫁的媳妇,受尽欺负委屈,若还叫娘家人欺负到头上来,那也就白活了。脸皮体面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可若有人为了这事儿怕我,从此不敢来招惹我,那也值了。”
扶意见那几位士兵,是忠心耿耿,要为夫人出头的,便上前道:“你们该明白,若无皇命,将士不得入城,入城不得行武,一旦动手,便是犯了律法军规。且不说各位要受军法处置,牵扯了金将军,遭人弹劾,在皇上跟前也不好开交,还望你们速速退下。”
三夫人冲上来说:“听见没有,在京城里做事,时时处处都要讲规矩,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场院,由着你随心所欲唱大戏?”
因对方带了兵来,下人们传话进去,便有男眷迎出来。
平理生怕母亲吃亏,健步如飞地赶到,凌厉的目光扫过门前几个士兵,根本不放在眼里,将母亲挡在了身后,挽起袖子说:“是要操练操练吗?”
“平理,退下。”里头又有人跟出来,是大哥祝平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