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澜立刻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上回那一间雅间里坐定,萧挽澜让容夏和容秋去外面守着,自己则亲自给宋衍倒了杯茶。
宋衍也不多言,直接就问:“上次我让你写的策论可写好了?”
萧挽澜站起身,从袖子里将叠好的澄心堂纸拿出来,双手递过去道:“还请宋大人指点。”
宋衍接过去展开来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萧挽澜心口砰砰直跳,注意着宋衍的神色,只见他双唇微抿,微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写的那篇策论上。
并看不出是满意或者不满意。
可她紧张的掌心都是汗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宋衍将那篇策论搁在案上,抬起头来同她说:“你这篇策论,杂引诸家学说,看似文采盎然,实则失之浮夸,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策题多为时务策,即治国之要务,布局谋篇更当以切实可行为先,当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不可囫囵而论。你可明白吗?”
这大抵就是说她写的一无是处的意思。
萧挽澜心里又失望又羞惭,垂着头面红耳赤道:“我明白了。”
亏得前世宋衍居然还能说出赞她“幼而岐嶷,□□若神”这种话来,现在想起来她都替自己害臊。
眼下宋衍句句话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可不就是像他说的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宋衍端起茶杯这才喝了一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要国子学里那些大儒要教你,让你能在明年女试中第,恐怕确实是吃力了些。我一早说了,我不会是个好老师,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个好学生,我们剑走偏锋,倒是可以一试。”
萧挽澜猛地抬起头,看向宋衍,欢喜道:“你这是答应了?”
宋衍看她满是希冀地望着自己,双瞳莹亮清澈地叫人不能直视。
他心中微动,不免叹息。
幸而生在天家,这样貌实在是太过明艳了些。
宋衍半垂下眼睫,缓缓道:“从今而后,你就在休沐日到我府上,辰时来,酉时归,至于学什么,你来了,我自会教你。”
萧挽澜点头应下,欢喜异常地说:“我还带了束脩的东西来,宋先生要不要看看。”
换了称呼,她反倒是觉得这“宋大人”顺口多了。
宋衍搁下茶盏,摇了摇头道:“你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师徒,这些礼就罢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到那卷策论上,又问:“你用尧拒皋陶“三青”之说,并不见于经典,可是取自《上古记事》?”
萧挽澜有些惊讶,“先生也知道这本书么?”
哪知道宋衍笑了一下,在策论写到这一处的地方扣了两下道:“以后这些志趣杂记,不要再看了。不要说旁人不知,就算是知晓,这些杂书也难登大雅。用典用成这样,你也算天下第一人了。”
《上古记事》说起来确实是一本杂书,自然不能和四书五经相较。
萧挽澜当初用这个典故也只是突然想到,现在宋衍说出来,倒也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不过宋衍让她别看这些志趣杂记,可他自己要是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典故是取自《上古记事》?
这分明是只许他自己放火不许学生点灯!
萧挽澜忍不住腹诽,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
宋衍现在可是她的老师了,做学生的自然要听老师的教诲。
……
因着宋衍晚上还有事,并没有在如意茶坊久留。
等他出了茶楼,张故之就率先迎了上来,小声道:“大人,您事先让回府取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来。
正是之前萧挽澜给编了穗子的那块羊脂玉佩。
这块玉佩原先是宋衍随身戴着的,萧挽澜编了穗子,他反倒是一直没再戴出来过。
只是没想到今天苏检却提前回来了,先时还差了人过来报过信,让宋衍下衙之后去晋昌坊的大慈恩寺找他。
宋衍这才派张故之回府去取。
他从张故之手里拿过玉佩在腰间的革带上系好,同他说:“时辰不早了,走吧。”
这时候护卫早已经将马牵了过来。
张故之应诺,等宋衍翻身上马,他又忍不住偷偷望了眼如意茶馆。
刚刚看见的那个萧二小姐真的是长公主?
虽说是第二次见了,张故之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更何况,她好像很听大人的话的样子。
他满心的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跟着宋衍一道去了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是皇寺,占据晋昌坊半坊之地,近四百亩,建的不可谓不宏大。如今正是暮秋时节,寺周的银杏树都泛黄了,极目望去皆是黄灿灿的一片,声势浩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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