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澜高兴地“嗳”了一声,道:“正巧了,明天付姐姐刚好邀我入府赏桂,我这就和她说去。击鞠她也打的极好,到时候就请她一同与我上场。”
她嘴里的付姐姐不是别人,正是德伦郡主付淑月。
萧逐月听她说要出宫,心里登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甚好,你是该多和她们走动走动,散散心。不用一直老陪着我……”
萧挽澜看自己兄长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不禁抿唇一笑。她伸手亲自给萧逐月剥了颗贡桔递过去,随后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正色道:“皇兄,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萧逐月接过贡桔尝了一口,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萧挽澜看着他,神色极为认真道:“我想入仕,像付姐姐那样做个女官。”
萧逐月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贡桔就搁下了。
虽说大雍民风开放,男女之妨并不那么讲究,同朝为官也不算新奇。可真正的世家贵女却极少入仕为官。缘由无他,官场远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肮脏复杂,谁又能是真几的干净的,一个女子在官场沉浮,若是稍有姿色,哪能避得开曲意逢迎之事。
只是付淑月那是一个特例,她身份尊贵,谁又敢打她的主意。
他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皱眉说:“你怎么突然想入仕了?德伦那是和裴卿闹脾气,硬要压他一头才罢休。你难道也要学她,将自己弄到刑部去?”
萧挽澜苦笑道:“我可没有这样想过。付姐姐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伸手去拉住萧逐月的衣襟,看着兄长俊朗的面庞,又不免想起他缠绵病榻时候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皇兄,以前是我太任性,只顾着自己高不高兴,伤不伤心,连你病的这样严重都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我现在长大了也想替兄长分忧。”
其实入仕这个想法萧挽澜在前些日子就已经有了。她要在官场上好好历练,总不至于像前世一样,毫无半点经验,不堪大任。
她现在还太过无能了。
萧逐月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眶,哪还顾得上其他,忙不迭地安慰:“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准。三省六部二十四司,随你挑成不成?要么在秘书省也挺好,就在我跟前办事。你想好去哪了么?”
为了这个妹妹,左右也就荒唐一回倒也无妨。
萧挽澜却摇摇头说:“今年秋闱已过,明年开春就是女试。我也不要皇兄为难,给我安排。我要考女试。”
萧逐月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还郑重其事地要去考女试。既然她想做就随她好了,成与不成,到时候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摸了摸幼妹的头发,笑着打趣道:“我倒是没瞧出来你还挺有志气,我们家以后指不定还要出个女状元哩。”
次日午后,萧挽澜就坐着马车去了德伦郡主的府邸。
她此行一是受邀来赏桂,二则是为了向付淑月请教女试的事。
付淑月的父亲云安郡王付恒封地远在襄州云安郡。付淑月在吏部任职后,就自己在长安造了个府第,大多数日子都住在这里。等年节的时候,才会回云安一趟。
今天付淑月同裴卿告了半天假,特意在府邸等她。等萧挽澜到了,她就让人备了云片茶和灌藕、粉羹上来。
现在正是吃藕的好时节,这藕都是府上的池塘里新鲜挖的,做起来的灌藕香甜爽脆,再喝上一壶云片茶,简直不要太满足。
萧挽澜半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头顶桂花树枝叶间漏下的日光,羡慕道:“还是姐姐会享受,一个人在长安过的这般惬意自在,简直是神仙也比不上。”
长安的桂花大都败了,也就付淑月这几株晚桂开的正是时候,如此倒显珍贵。
付淑月却连连摇头,反倒是同她抱怨起来:“你只是看我现在轻松自在罢了。长孙信前几日被判,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两年。皇上还下令废除了他平阳侯世子之位。不过好歹还保住了性命不是,可平阳侯那老匹夫肯善罢甘休的,闹得吏部都不得安宁。现在吏部考功司里好几双眼睛盯着顾疏和那个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呢,一旦有什么错处……啧啧啧,我看你那顾爱卿以后可有的罪受了。”
这语气不像是同情,倒像是幸灾乐祸。
考功司执掌官员的处分及议叙,考核百官的功过善恶,所设官职虽说不大,但权利却不算小。被考功司的人盯上,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事。
而付淑月如今官拜考功司郎中,从五品,正是考功司主官,对手底下人的动静多少也是知道的。
萧挽澜知道付淑月一直不待见顾疏,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推了这门婚事,只怕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她抬手折了一枝桂花在手上把玩,轻轻笑道:“我和顾疏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快别酸我了,你瞧我现在还去找他么?”
付淑月闻言霍然转过头来,仔细观察着萧挽澜的神色,觉着她并不像同自己顽笑,才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道:“是了,我说你最近怎么都有些奇怪,还能在宫里闷一个月不出来。”
她伸手夺过萧挽澜手里的那枝桂花,拉着她坐起身,继续追问:“嗳,你说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挽澜见她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将自己醒来后和顾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付淑月果真一脸高兴,拊掌叹道:“好,太好了。你早该这样做!顾疏就和裴卿那老东西一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要也罢。”
萧挽澜心道你现在骂人家老东西,岂不知以后还要嫁给这个老东西。不过这事她肯定是不能和付淑月说的,索性转开话题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付淑月摇着花枝的手一顿,满脸疑问地看向她。
萧挽澜继续道:“我想考女试,所以来向你请教经验。”
付淑月手里的花枝掉到了地上,好半晌才问她:“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萧挽澜捡了一块灌藕塞到她张大的嘴里,笑了笑道:“千真万确。你赶紧吃,吃完好好和我说一说。”
付淑月毕竟经历过这一遭,也算是有经验,她本身又健谈,说起来简直滔滔不绝。
萧挽澜认真地听了大半天,结果却是越听越丧气。
依照付淑月的话来说,萧挽澜底子太浅,这些年又荒废了许多,想要在明年女试及第,简直是难如登天。她自己当年也算是个名满长安的才女,在下定决心考女试后又苦读二载,结果只中了个二甲传胪。
如今离明年三月女试开科还不足半载,萧挽澜就算临阵磨枪也不中用的。
付淑月说完,看萧挽澜垂首不语已然像冬天霜打的茄子,又觉自己话说的太过了,不免又忍不住安慰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天下都是你家的,一个女试算的了什么,还不是你想摆弄就摆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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