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侯夫人走得近了,才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微微泛黄的瓷娃娃。
那个瓷娃娃她也曾见过,是陈昔被人寻到时,手心里头紧紧握着的,不用想便知道,这是谁送给他的。
威北侯夫人微微叹了口气。
自简宁退婚以后,陈昔和沈玉珺的关系在威北侯府便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长幼有序,先前沈昭还未定亲,沈玉珺也才刚刚及笄,他们也不好去提。后来沈昭终于定亲了,威北侯夫人原打算尽快把这么亲事定下来,陈昔却是突然兴致缺缺,似不愿再提成婚一事。
初时她尚且不知到底何故,翌日听得旁人说起陛下给沈昭和简宁赐了婚,她才知晓缘由,只是见着去提亲时,陈昔也没表现出异常,她便没在意,只以为他先前是突然听闻简宁的婚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可如今看来,他终究还是没能放下简宁。
威北侯侯夫人轻咳了声,陈昔才回过神,忙将瓷娃娃放在袖中,恭谨叫了声,“母亲。”
她也当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温声提醒,“该去迎亲了,别误了吉时。”
陈昔抿了抿唇,道,“儿子知道了。”
威北侯府人看着眼前气质冷峻的少年,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我虽不是你生母,这么些年来却也一直拿你当亲生儿子看。有些事情,还是要劝劝你。”
陈昔恭谨道,“母亲请说。”
威北侯夫人默了良久才,道,“我知你心里放不下简家拿丫头,只是那丫头和沈世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了,沈家权大势大,我们惹不起的。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沈四姑娘,就忘了简家那丫头,好好同沈四姑娘过日子罢。”
忘了简宁……
他曾经也以为他可以,然而从看到沈昭和简宁十指相扣那一刻开始,他便发觉自己错了。
只是母亲说得没错,如今沈家权大势大,依附于沈家的势力几乎占了半壁朝堂,而威北侯府表面风光,实际却早已没落,沈玉珺一句话能把他从青州调回来,沈昭又一句话便能把他打到北疆那等偏远之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根本没得选择。
陈昔微微垂眸道,“儿子知道了。”
出得房门,袖口的瓷娃娃滑落在掌心,看到外头满目红绸,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个扎着小辫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小姑娘。
他将那瓷娃娃紧紧握在手中。
人生的路还很长,他现在没得选,却不代表今后也没得选。
终有一日,他要彻底摆脱定国公府和沈玉珺的掣肘,把那个小姑娘重新接回他的身边。
陈昔和沈玉珺结亲一事,办得是热热闹闹,即便是住得离他们很有些距离,简宁在院子里也能隐约听到外头的喧天锣鼓。
孟夏半个月前已经醒了过来,所幸老天爷保佑,她的身体并没有被蛇毒侵害。
此时,孟夏正寸步不离陪在简宁身边,同她说话。
虽则姑娘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然二人到底是多年情份摆在那里,姑娘和陈昔解除婚约不到一年,陈昔就去了沈玉珺,她有些担心姑娘心里难过。
简宁知道孟夏在担心什么,陈昔和她的事情在孟夏他们看来,过不才不到一年。
然而对她来说,却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她的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波动,反倒觉得沈玉珺在她嫁给沈昭之前嫁到威北侯府,让她的压力小了许多。
至少不用跟一个时时想杀自己的人住宅同一处宅子里。
后院的金银花开了,有风拂来,清香扑鼻。
简宁喜欢这香味,便拉了孟夏同她一起去采花来晒了泡茶喝,既清香,又去火。
待摘了花回到前院,却见堂屋里面站了一人。
那人身形修长,穿了身鸦青色直缀,头发以玉冠束起,正背着手看着屋里字画。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简宁时,眼中带了些许温润笑意,道,“好久不见,五妹妹。”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二哥简珩。
前世今生,整个简家唯一一个由始至终都对她存着善念的人。
简宁许久没见他,这会儿猛然瞧见,还有些恍惚。
简珩见她如此,眉眼越发弯弯,道,“不过一年未见,五妹妹便不认识我了?”
简宁想说哪里才一年,要真算起来,她是已经五六年没见他了。
她笑了笑,道,“二哥又打趣我了。”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孟夏,又亲自给简珩泡了茶过来,才问,“二哥何时回京的?”
那日她去简家并没有看到他,听的简玥说起,她才晓得二哥那段时日刚好去了淮安。
简珩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她脸上较先前倒是多了些肉,眼中也较先前在简家时明媚了许多。
他觉得她现在这样挺好,至少比在简家时要好得多。
接过她手里的茶,简珩笑得温和,“昨日回的,一回来便听说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简珩虽对她很好,对其他几个妹妹却也是不差的。
简宁听得他提起这个,便知他大约也知道了简瑶的事情。
她原以为他多少要训斥她两句,都已经做了垂着头听他训斥的准备,然下一瞬,她便就听到简珩说,“本来还担心你在外头被欺负,现在我终是可以放心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