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这一日醒来,便听屋子外头似有响动,脚步声来来去去的,还伴随着吆喝声。
这小巷子素来宁静,甚少有如此吵闹的时候,正疑惑着,孟夏端着水进来了。
“外头发生了何事?”
孟夏把洗脸帕子放在水里浸湿,又拿起来拧干,递给简宁,“听杨婶说,好像是对面那家的主人这几日要回来了,正差了人过来收拾屋子。”
简宁接过帕子擦脸,心底有些疑惑。
她隐约听杨婶和常婶提过,说对面原先住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妻和一个年幼的孙子,他们自外地来,在此地居住了几年之后便又迁去了别处,这一走就是近十年。
她记得,前世直到她搬离秋山镇,对面的人家都没回来过。
今生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然再一想到前些日子沈昭的死讯,又觉得今生变故实在太多,这点变化也算不得什么,便没再多虑。
恰这时,外头有人敲门。
孟夏开门去看,却见是一剑眉星目的青年。
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朝着她抱了抱拳,说明身份来意,“在下姓柳,想寻姑娘借些柴火烧水,明日便还,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孟夏原还担心对面那户人家不好相处,而今瞧他样貌生得端正,行为举止也算是有礼,便笑了笑,道,“都是左邻右里,自是可以的,公子请稍等。”
青年知这户住的是两个姑娘家,也未朝里头乱看,只侧开身在外头候着。
没一会儿,孟夏便抱了两捆柴火出来,青年接过柴火,再三道谢之后才回了对面。
孟夏看着青年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关了门。
她回去时,见简宁已经洗漱好进了书房,也没去打扰她,自个儿去厨房煮了些汤圆送去给简宁之后,又去了东厢库房。
梁州冬日虽比不得盛京那般严寒,但也算不得温暖,眼看着已经入冬,姑娘在辛苦赚钱,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前些日子里那富商送的东西里头寻出一些布料来,想着给姑娘做两件斗篷御寒。
待得斗篷做完清洗好,已是十日后,简宁也抄完了那本杂记。
孟夏忙拉了简宁过来试穿。
斗篷是月白色的,上头绣着几枝红梅,看上去颇为清雅。
今日外头的天气不大好,风雪欲来,简宁要去书肆交手稿,便就穿了这斗篷出去。
许是因着天气渐凉,书肆里头并没有什么人,掌柜也不在,只有一面容俊秀的少年坐在柜台前。
少年是这书肆里头帮忙整理书籍的,同简宁倒是见过面,见她来,笑着迎出来道,“掌柜正在楼上同东家谈事,姑娘请稍等,我这便去叫他。”
简宁笑着点了点头,同往日一般坐在厅中玫瑰椅上等着。
不消一会儿,少年便回来了,满脸歉意道,“掌柜暂时走不开,姑娘可能还需等好一会儿。”
说罢,又指了指靠北墙的一排书架,“那头有好些有意思的杂记话本,姑娘若是觉等得无趣,可以先去寻两本来看看,或者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可以先去逛一圈再来。”
简宁见隔不远便有一家花圃,想就要下雪了,倒是可以插一株梅花回去应应景,同少年说了一声,便去了花圃。
花圃里头也不多人,一进门便见各色应时而开的花摆在木制花架上,清雅花香萦绕于室内。
简宁在里头看了许久,最终选了一株白梅、一株红梅,一口苍绿色素净瓷瓶,以及一个壁挂式竹篮。
素净瓷瓶搭配斜疏的红梅,看着清雅得很。只是壁挂竹篮里的那株梅花,看上去却未免单调了些,简宁便想寻一些其它花草作为搭配调和一下。
只是她对于插花一事,到底无甚经验,站在花架前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梅花刚毅,姑娘可以试试搭一些常春藤的长蔓或者文竹,看看效果如何。”
这是一道年轻的男声,声音有些清润,又有些熟悉,似在哪儿听过。
简宁回头,便见一穿着黛蓝鹤氅的青年站在离她不远处,青年身形修长,神态看着闲散随意。
然在看清青年的脸时,简宁却是愣了愣。
这张脸她见过,就在一个月前,她家的厨房。
那时他并未睁眼,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
而今的他比先前好看得多,眉间清朗,眼如清波,看着倒像个清贵公子。
那日她从杨婶家回去时,他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简宁万没想竟会在此处又遇见他。
他没提那日之事,简宁以为他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便也只当没见过他,什么都没问,谢过之后,又选了株常春藤的长蔓小心翼翼插.入花篮之中。
竹篮中刚毅的梅花和柔软的长藤搭配在一起,一刚一柔,倒是别具一格,再不见单调。
简宁满意笑了笑,回头施礼道谢,“多谢公子指点。”
沈昭瞧着小姑娘平静柔和的眉眼,想她经历过那些事情,又孤身一人来到梁州,眼中却不见半点颓败阴郁之气,倒是难能可贵。
他眉目间柔和了不少,亦笑了笑,道,“姑娘客气了,真说起来,该是在下谢谢姑娘当日相救才是。”
简宁没想他竟知道是她帮他包扎的伤口,微微愣了愣,才道,“举手之劳而已。”
却也没问他到底为何受伤,又为何会躲到她家里去。
恰这时,外头有人唤道,“公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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