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和他不对付?”
梅瑛梁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孟奇这个人,刻薄寡恩,唯利是图,欺软怕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乐景了然。
怪不得两人不对付。
梅瑛梁真心实意劝道:“这种小人,前辈何必与之为伍?还不如和晚辈一起,就算多一个人也不费什么事,晚辈的法宝装得下。”
乐景轻笑一声,瞥了一眼身旁安静的少年,异眸莫名带了几丝属于金属的冷硬凛冽:“不用了,这个小家伙需要修行。”
梅瑛梁终究没有让乐景失望。
他成功地脑补出了一系列合情合理的前因后果,看向乐景的目光也带上几丝敬佩,他拱了拱手,“倒是晚辈多事了。前辈是个很好的老师,假以时日,苏小弟必成大器。”
就连苏简脸上也浮现一丝若有所思。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男孩的神情,再一次在心里揣摩起这个男孩。
那日男孩说的“养鸡理论”宛如当头一棍把他敲醒,他第一次如此认真清醒的审视这个世界。
他辗转反侧一夜,终于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他们看似自由,其实他们的自由不过是由皇帝设下的有限度的自由。
原来他们都是鸡,而只有皇上才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唯一主人。
鸡再强壮,再聪明,再勇武,也不过是用来宰肉吃的鸡罢了。就像他爹,明明有着济世安民的青云之志,却因为“皇命在身”,最后不还是被砍头了吗?
所以,只要是鸡就无法摆脱被吃的宿命。
鸡要想不被吃,只有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让苏简悚然而惊,彻夜难眠。
可是他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
那个男孩临走前说的“屠龙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简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连那个男孩的底细都不知道,却以为那个男孩真的拥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莫名的,他就是相信男孩。他真的认为那个男孩手里掌握着屠龙秘技。
大概是因为眼神吧。
那个男孩拥有他从未见过的最桀骜不驯的眼神,里面燃着永不熄灭的大火,有狮子在火光里咆哮。
所以第二天,苏简去见那个男孩时,睁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打定主意,他只是来听听,并不意味着他就要照做。
他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从男孩嘴里听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穷困潦倒的和尚是如何加入起义军,并一步步成为皇帝的故事。
这是一个足够传奇性的故事。
山河飘零,九州动荡,异族的军队烧杀掳抢,天灾频发,民不聊生,就在这种危难时刻,家境贫寒的年轻人异军突起,率领义军打跑侵略者,收复大好河山,建立新王朝。
苏简迟疑了一下,才有些纠结地问道:“这个听起来,像是本朝太祖的故事?虽然有很多地方有些出入,但是本朝太祖出身微寒的确是实事,虽然史书上多有掩饰,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什么,太祖曾经做过乞丐,据说还跳过大神……”
男孩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所以我说的是一个故事嘛。既然你熟读史书,以史为鉴,你就没有从这个故事里学会屠龙术?”
苏简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本朝太祖的事广为流传,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苏简忍不住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太祖出身微寒,都可以做到的事,他是不是也可以……?
然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假设不成立。
太祖能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当时恰逢天灾人祸连绵,旧朝得位不正,全国各地都有反军,太祖恰逢其时,再加上其本就是英明神武之人,部下也都是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之辈,所以才能建立新王朝。
而苏简就不一样了。且不说他没有太祖的谋略和心机,就说当今国朝安稳,哪里有起义的名头?
男孩沉吟一会儿,突然说道:“不过这是伪屠龙术。”
苏简咽了咽唾沫,喉咙里干哑得厉害,好奇问道:“那么真屠龙术是什么?”
“真屠龙术你听了也没用,因为以当前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根本无法实现。”男孩说了一些苏简听不懂的话:“但是无法掌握真屠龙术,那么朝代更替不过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轮回罢了,这个国家的文明会一直原地踏步,这个国家的人民也会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彻底的解放。”
苏简听不懂这番话。
但是他莫名觉得这番话很重要,比男孩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还要重要的多。
“总之,少年,修仙吧。”男孩笑吟吟地说道:“只有你活的够长,才能等到机会。”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简结束回忆,才发现梅瑛梁已经走了,现在屋里就乐景和他两个人,哦不对,还要再加上一只狗。
那只狗很丑,身上疙疙瘩瘩的,毛色稀疏,就是街边随处可见的流浪狗。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养这样的狗。
迎上男孩悠然自得的目光,苏简没忍住开口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