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闻声一怔,回首。
她看见沈瑜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清瘦的男孩子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上衣夹克,他似乎是跑的急了,插着腰喘气,黑发也有些因为汗湿有几缕粘在了额头上,露出一些狼狈来,跟从端庄古典的大剧院里进出的人们都格格不入。
事实上连乔从未把“狼狈”二字跟沈瑜连起来过。
无论是挨骂受罚或者是跟人打架的时候,沈瑜总是一副老神在在天凉王破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他都懒得过问。
现在——
“咦?”伍修然看了看沈瑜,又看了看连乔:“你认识吗?”他没料到同期来找连乔的会是个这样儿的男生,不禁抿了抿嘴唇:“他……就是你要等的人吗?”
连乔没说话。
她仍旧看着沈瑜,说真的她打心眼儿里期待着沈瑜揣着暴脾气过来把她拉走,或者是刻薄的强词夺理的数落她一顿什么的……
可沈瑜没有。
沈瑜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儿站着,用浓墨般的目光看过来。
连乔倏地觉得也是够够的了。
她的这种花痴般的臆想到底要无限延伸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明明——明明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她对沈瑜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要求和幻想了。
连乔咬了咬下嘴唇,最终转过身去一低头钻进了伍修然的车。
伍修然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沈瑜,撇了撇嘴也钻进了车里。
“老程,先去汉林中学。”他说。
司机应了一声,缓缓的发动车子。
连乔坐在角落里,她浑身紧绷,禁不住攥紧了膝盖上的裙子。
她倏地又转过头去,从车后窗里往外看,看见沈瑜仍旧站在那个地方,没有挪位,神色有些失落,更多的却仿佛是不知所措。
车缓缓的加速,沈瑜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渺小。
连乔倏地觉得心底一阵难以描述的酸涩痛苦。
她想,她还是败给自己的自制力了。
“停车。”她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伍同学,我,我想起来了,我有东西落在剧场了,很重要的东西。”
伍修然侧目,轻轻的“啊”了一声:“是么?那要我陪你——”
“不用了!”连乔说:“今天很谢谢你!你把你联系方式留给我吧,我改天请你吃饭。”
沈瑜望着缓缓发动远离的路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有压土机从心脏上方碾过去了,沉重压抑,很难受。
可他着实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应对方法。
脑海里闪过若干种反应,他或许应该冲上去把连乔拉走,或许应该警告那个兄弟离他的同桌远一点,可所有的这些反应如若建立在连乔很愿意上那辆路虎的基础之上的话,就统统都变得不合时宜。
也不仅仅是这些行为,回头看他与连乔之间的关系也都莫名其妙的窜味儿了。
再反观他今天赶着投胎似的追过来的行为,更是傻逼中的傻逼。
沈瑜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想。
他早已知道他的小同桌是偷跑出来的小公主,长得漂亮才情出众性格也非常可爱,他总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他的小同桌,可他是否想过,以他心中制定的标准,他自己……现在这样的自己是否能配得上呢?
这种念想突然产生,就仿佛是掀起了一阵海啸,猛烈的冲击着他心里的一种被称之为“三观”的堤坝,沈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掐的手心里的肉疼。
他尝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卑微。
就在他被这种卑微打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的时候,前方的路虎停住了。
片刻后门开,少女艰难的提着裙摆,拎着琴盒从车上下来了。
她双脚甫一沾地就奔跑起来,似乎急于逃离那辆路虎一样。
沈瑜怔了怔,随后他看见连乔“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就一头栽进了花坛。
“连乔!”仿佛整颗心都随着她的跌倒而猛然下坠,沈瑜大吼一声,飞奔着冲过去。
连乔终于栽在了这双懒得脱下来的高跟鞋上,她想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好好的路虎不坐,为了某个没钱没心又没肺的穷小子下来走路,这下好了还给自己崴了,崴就崴了吧,怎么能摔的这么四仰八叉的!这花坛里种的都是什么植物啊!她穿的裙子是无袖的哎!扎人扎的疼死了!
都怪沈瑜,一切的一切都怪沈瑜!!
连乔气的简直想哭,当看见沈瑜绕了好大一圈儿奔将过来的时候,她火冒三丈,用她完好的那只脚踝狠狠的一脚踹在沈瑜的腿上。
她这一下踹的是用了吃奶得劲儿,外加上这堪称人间利器的细高跟儿鞋,沈瑜闷哼一声,直接给她踹跪下了。
“你别过来你!”连乔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走吧,你赶紧走!”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沈瑜也顾不上自己疼了,手忙脚乱的去扶连乔:“现在又让我走是怎么回事儿!”
这种直男问法直接让连乔的怒气更上一层楼,她拼了命的挣脱沈瑜的动作,冷笑道:“是啊是啊,我吃饱了撑的让你来的!你大忙人,我不该用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你,给你增加困扰了!”
沈瑜又被她踹了两脚,两人拉扯半天谁也没站起来,还都更狼狈了,沈瑜对这种无法掌控的失控情形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暴躁,他干脆霸王硬上弓,强行扑过去搂着连乔的腰把她从花坛里挖出来。
“你别碰我你!走开啦!”连乔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