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这般思索着,又觉着不太对味儿,刘喜在敬事房当过差事。
敬事房出来的太监,心眼子都比旁人多长好几个。刘喜不至于不知晓狗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方才亲自登门来给她送礼了。
他若是真不知晓这事,那他方才去了何处,就值得深思了。
深宫里最可怕的不是那些会叫的狗,而是缩在近处的毒蛇。
叶卿嘴角上翘了几分,是一个要弯不弯的弧度:“别气了,等抓个大的错处,罚了他便是。等晚间,再叫厨房给陛下送个汤过去吧。”
她若是对狗皇帝没什么表示,只怕太后那边又要找她谈话了。
紫竹听了,便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重新让厨房给陛下送汤去了。”
叶卿挑了一下眉,道了句:“也好。”
御书房。
明明是艳阳天,但屋内的窗户依然掩得紧紧的。
室内光线有些暗,伺候的小太监勾着腰垂着头站在御阶下方,大气不敢出一声。旁边的兽口香炉里吐出袅袅烟云,龙涎香的味道太重了些,熏得人脑仁儿隐隐作痛。
龙案前奏折堆了高高一摞,年轻的帝王手执朱笔一目十行批阅着。
帝王生得俊美异常,眉飞入鬓,目若星辰,容颜瑰丽得甚至可以用美艳来形容。只是这种美艳锐利而又危险,像是一株有着剧毒的花儿,勾着人靠近,靠近了却又一命呜呼。
不知奏折上写了什么,帝王突然大怒,一把将案前的所有奏折都扫落在地:“废物!全都是废物!一战连丢七城,这群人除了会找朝廷要军饷还会做什么?”
说到气愤处,帝王直接操起案前的砚台一并砸了下去。
“陛下息怒!”伺候的小太监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发了一通脾气,倒是让头又疼了几分,帝王坐回龙椅上,用手揉着眉心,周身戾气横生,叫人不敢靠近。
安福从昭阳宫回来,见帝王又发了脾气,心下也是一惊,不敢在帝王盛怒时去触这个霉头。他瞧了一眼手上昭阳宫送来的补汤,犹豫着要不要递上去。
他正踌躇着,帝王却已经不耐烦开口了:“安福!”
“老奴在呢!”安福吓得心尖儿一个哆嗦,捧着补汤就上前去了。
这几日帝王频频头痛,脾气也愈发喜怒无常,连他这跟了帝王十多年的老人都有些摸不清帝王的脾性了。
这节骨眼儿上安福可不敢为皇后说话,只小心翼翼把汤罐子放到了帝王案前。
“叫人把这里收拾了。”帝王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目冷意横生,好似淬了冰一般。
视线一转,落到安福放到案前的汤罐上,目光不由得停顿了几秒,眸中掠过几丝复杂:“皇后命人送来的?”
“是。”安福弓着腰,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后背的衣衫却已经叫冷汗打湿透了。
帝后不和,这在宫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他已经做好被帝王迁怒的准备,却不想帝王一句重话没说,甚至掀开盖子尝了一口。
不过也只是一口,帝王眉心又锁了起来,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用旁边托盘上的明黄绢布擦了一下唇角。
这是不会再喝的意思了,安福便将那补汤端开,交给身后的小太监拿下去。
虽然这汤只喝了一口,但已经是莫大的恩宠,毕竟从前昭阳宫送来的东西陛下从来没碰过。安福琢磨着,等会儿可以派人去昭阳宫通个信儿了。
他原是太后的人,后来才到了帝王身边伺候。皇后又是太后的侄女,太后自然有提点过让他多帮衬着皇后。
安福看了看帝王的神色,心思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儿,想着帝王对皇后态度的转变,决心赌一把,便道:“奴才去昭阳宫看了皇后娘娘,娘娘虽还病着,但见了陛下的赏赐,精神大好。若说这宫里谁是真为着陛下您好,除了皇后娘娘那是再也找不出旁人……”
帝王突然冷笑了一声,安福赶紧止住了话头,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奴才该死,奴才嘴碎。”
安福恨不得多打自己两下,怎么就突然犯蠢呢,说这番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皇帝,他是向着皇后的吗?
估计帝王还会以为是皇后收买的他。
气氛正僵持着,御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陛下!救救我家娘娘!”
“何人胆敢在殿前喧哗!”安福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口,捏着嗓音训斥。
“安公公,劳您向陛下通报一声,太后要我家娘娘去皇后宫前跪着请罪,我家娘娘已经在昭阳宫门口跪了一刻钟了,皇后还是没有让我家娘娘起身的意思,我家娘娘体弱,万万受不起这等折磨啊!”苏如意身边的大宫女鸣翠跪在御书房门前,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安福还没来得及传话,就见一身明黄的帝王大步流星走了御书房。
萧珏冷冷瞥了宫女一眼,生硬吐出两个字:“带路。”
安福一见这势头不妙,心道帝后二人怕是又要闹一番了,更多的却是想不通,皇后平日里那般和善,怎会在这关头为难苏妃。
还在御花园里晒太阳的叶卿丝毫不知道自己快要大难临头。
她瘫在一把铺了锦缎的躺椅上,波斯猫挨着她肩膀趴着。
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个举着大芭蕉扇的宫女,宫女徐徐摇动芭蕉扇,扇出的凉风不急不缓,正合叶卿的心意,风里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躺椅旁边放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放了瓜果点心。
只要叶卿对着哪类点心水果抬抬下巴,就有宫女将处理好的点心或水果送到她嘴里。
就连波斯猫旁边也蹲了一个专门喂食的宫女。
前方的空地上,司乐坊的乐姬们抚琴的抚琴,奏箫的奏,司舞坊的舞姬们则合着乐声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