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头,也是极坚定的语气。
又与她神态认真地道:“我会好好待你,绝不叫你后悔。”
顿了顿,又道:“我会再多试些药。”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医治了。
阿荔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那一个“再”字,“你暗中又吃过药了?”
她忽然想到几次前来寻他,皆见他在煎药的情形,那些药药味儿可是冲得很,莫不是……
“嗯……皆是清羽替我寻来的。”棉花也不瞒她。
“他寻来的药,你竟也敢吃?”阿荔立即瞪眼道:“怪不得这些时日眼瞧着你瘦了一圈儿,乱吃药怎可取?”
清羽此人她是了解的,心地不坏,替主子办差也有一套,可若论起公事之外的事情,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死脑筋。
“来日咱们请他吃顿酒,同他当面道一回谢,可他送来的药,你断不能再碰了。”阿荔皱着眉,一副当家做主的语气交待道。
棉花也很自觉地顺从着点头。
此时,见阿荔拿另一只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找郎中的事情,有姑娘帮你操着心呢。”
她语气里俱是笃定与安抚,却叫棉花脑中嗡的一声响。
他脸颊抖了抖,问:“你还将此事告知姑娘了?”
“姑娘问了,我也总不好撒谎啊……”阿荔讪讪地笑了笑,道:“但我与你保证,再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了。”
却听棉花拿生无可恋的语气讲道:“太子殿下只怕也已经知道了。”
今日殿下与姑娘从堂中出来之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不乏怜悯关切之色,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眼下想来——
棉花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想来定是姑娘请了殿下帮忙寻医,到底是殿下,姑娘也总不好对殿下说假话啊……”阿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眼下又有了殿下帮忙,你这隐疾医不好都说不过去呢。”
棉花睁开眼睛,抬头望天。
隐疾?
不,他这病,如今根本配不上这个“隐”字。
总不能安慰自己这玩意儿也有大隐隐于市的说法吧。
“你看这晚霞多美呀。”
阿荔强行转移了话题,晃了晃他,伸手指向西面漫天绯红的晚霞。
棉花转头望去。
确实极美。
是他有生以来,看过最美的一场晚霞了。
他转动手腕,将那只始终扣着他手腕不放的手反握住。
十指相扣,阿荔咧嘴笑了,倒映着晚霞的一双眼睛晶亮亮地,脸颊也似被染上了一层霞光。
……
五六日后,王守仁得了个消息。
蒋钰辞官了。
“自称是患了心疾,不堪再为朝廷效力。”
张秋池的院子里,王守仁与张眉寿讲道:“又称家中妻子如今神志不清,唯有先将其带回陕西静养。”
说话间,吃了口茶,道:“朝廷已经恩准了。”
张眉寿点了头。
蒋钰还算有点头脑,并非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人,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自请了辞官归去。
可从京城回陕西,这条路远之又远,蒋太太能否有命回陕静养,却是悬得很了。
然这都是蒋家的私事了。
“再有几日,就该放榜了。”王守仁转而看向张秋池,笑着道:“我同阿鹿,还有徐二公子,已在登高楼中定下了一桌席面,到时好为张大哥庆贺。”
当然,因为这主意是他与阿鹿想出来的,所以他与阿鹿一同出了一半的银钱,徐二公子单独出了另一半。
咳,倒不是他们坑徐家二公子,而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要知道,南家公子这个新人儿也想要出一份,他和阿鹿可都没答应呢。
“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到底几家都是交好多年的,张秋池也不忸怩,只笑着道:“可也太急了些,结果尚是未知。”
苍鹿在一旁道:“伯安已经卜过了,张大哥此番必是能高中的。”
张眉寿听得笑看向王守仁:“那若我家大哥当真高中,回头岂不是还要付与你问卦的银子。”
王守仁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地道:“倒也不必如此见外。”
几人都笑了起来。
等待的日子似乎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