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祝又樘的推断,张眉寿心底起伏不定,目光在那一行楷字上胶了片刻,不由道:“如此倒是叫我想到了一个人——”
六年前,继晓欲以活人祭天。
她与祝又樘在一家茶楼之内谈话时,有人藏于暗处,传了一张字条给他们,其上所书四字——苍芸有险。
同样是隐藏身份。
同样是身手不凡。
同样是与继晓有关——且确切来说,是与他们近期行事亦有关。
那时,她和祝又樘正谋划着要如何阻止活人祭祀之事,将苍芸救出。
而此时,不久前她刚替苍家老太太解了继晓种下的蛊——太子在宫外的别院中,今日便收到了这样的‘提醒’。
“殿下觉得,会是同一人吗?”
张眉寿便是不曾明言,却也笃信祝又樘必然听得懂她话中所指。
祝又樘点了头。
“正是同一人。”
张眉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肯定之意。
这样的肯定,应不单单只是靠两次事件的相似程度而猜测出的结果。
“从字迹之上便足以辨认。”祝又樘道:“哪怕是刻意掩饰变动过,可细细比对之下,亦能确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倒不怪此人还不够谨慎。
只能说,正因是谨慎,故而不曾假手于人,恐留下痕迹。
且已时隔六年,还知要刻意变动书写习惯,已可见心思之缜密。
“六年前那字条,殿下一直留着?”
祝又樘点头“嗯”了一声。
“一日未真正查明,自该妥善保留。”
“那这六年间,殿下可曾查到过什么蛛丝马迹?”张眉寿又问。
这个隐在暗处的人,很不简单。
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和当下面临的局面,甚至是人际关系牵扯——对方皆看在眼中。
当年他们曾疑心对方传出苍芸有险的消息,是在刻意设陷阱。
可结果并不是。
那似乎就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已。
但叫人摸不透的善意,便不能尽当作善意去看待。
“此人自六年前那次传信之后,再无动作,故而能查到的线索并不多。但,关于此人身份的猜测,倒是一直都有一个。”
少年语气不急不缓,亦无意卖关子:“我疑心是继晓身边的亲传弟子——章拂。”
张眉寿听得一愣。
“章拂?”
她对这位章拂法师,向来也很有几分印象。
“殿下为何会猜到他身上?”
“他极得继晓信任重用,继晓行事,他多半皆知情。且借此之便,来探听监看你我的大致举动,亦是不难。”
张眉寿闻言点头。
这个假设,确实可以拿来解释对方为何会对他们及继晓的举动皆一清二楚。
但若只凭这个,有嫌疑的怕不止章拂一个——不说旁的,单说继晓门下的亲传弟子,似乎还有一个是排在章拂前面,法号叫做章明的和尚。
果然,就听祝又樘接着说道:“实则,早在前一世,我便查过此人。此人的来历,很有几分蹊跷。”
“莫非,前世此人便有过类似的举动?”张眉寿问。
“倒称不上类似,前世此时,我尚与此人并无交集。”他说道:“前世父皇正当重病不愈之时,有人暗中将继晓多年来蛊惑帝王、草菅人命的诸多罪证,交到了谢迁手中。”
那时,父皇已值弥留之际。
对方选在那样的时机,递出了那些罪证,无非是想在他这个即将登基的新君面前,斩断继晓的后路——
继晓的仇敌固然不少。
可深知他这么多秘密的仇敌,却显然不同寻常。
而那些罪状,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唯独有一件,是实打实的证据不足——
继晓污蔑构陷兵部侍郎白家。
须得知道,当年白家被治罪,除了继晓的龙脉预言之外,更因被查出了私造兵器的铁证。
对方显也知此事证据不足,故特留有一言——白家世代忠烈,却满门惨死,万求殿下能重新审理此案。
因此,他在初登基后,虽治罪了继晓,却并未急着将白家之事提到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