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宫中,全都在忙活着已准备三四年的太子冠礼,谁又在乎两个不得宠的宫妃落水而亡呢?
果真应了鲁迅那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苏霁走向太医院——那册脉案记录显示,当年为皇后诊病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正耿直的李太医。
苏霁甫一至太医院,李太医正弯着腰,与其他太医商议着什么,见到苏霁,倒也不惊奇,只是用看透一切的目光沉默地看着苏霁。
苏霁寻个僻静之所,欲说明来意,却见李太医抚摸着胡子,沉沉地道:“苏医女,真相如何,真的重要么?”
“真相,不重要吗?”苏霁反问。
“知道真相并不会有任何功益,却会让很多人陷入危机。”李太医不住叹息,“郑妃与刘妃已经死了,如果苏医仍准备查下去,只会让更多本可以活下来的人送命。”
苏霁迟疑了一下,想要再问,却见李太医匆匆地走了,语末仅留了一句话:“本可以活下来的人中,或许就有你我。”
养心殿内,皇上将一摞折子“哗啦”一下,全都掀到了地上,怒气沉沉地对着下跪的萧贵妃问罪:“你竟敢买通杀手堂的高手,想要害朕的太子?”
萧贵妃跪伏在地上,掩面而泣,道:“是臣妾一时糊涂,堂儿他什么都不知道。”
成帝气得下了龙椅,指着地上散乱的奏折,道:“现在那些御史们已经得到了些消息,要求朕严惩凶手的折子像雪片一样,你让朕怎么包庇?”
萧贵妃惨然一笑,道:“陛下,臣妾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这是她雇凶前就预料好了的。
太子已快要及冠,待他真的成年,开始处理朝政,名正言顺地扶植自己的势力时,一切就都晚了。
可惜,传说中天下第二的高手,却也未将太子刺死。
“我可以不迁怒梁王。”成帝捏起了萧贵妃的下巴,冷冷地道,“你刺杀太子,这已经是不赦的死罪,既然如此,再多承担一项罪名,你也不在乎了罢?”
萧贵妃思索了一番,犹豫道:“陛下,您说的是……先皇后的事?”
“那已经是陈年往事,可是偏就有人旧事重提。”成帝眼中一片阴鸷,冷厉地道,“那个苏霁竟挖出了当年的脉案记录,再查下去,保不准会查到哪里去。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朕需要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让她心满意足地不再查下去。”
萧贵妃凄凉地闭上了眼,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就是那个令苏霁满意的答案。”
可是她好恨——萧贵妃又心有不甘地睁开了眼,道:“可是陛下为何不直接除了那苏霁?”
“苏霁刚查此事,便死了,太子难保不会疑心。”成帝冷冷地看向萧贵妃,道,“更何况,苏霁死了,朕的太子会伤心;而你死了,朕一点儿都不会伤心。”
萧贵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太子殿下,您召我来这儿做什么?”苏霁四下望去,好大一片竹林,在和煦的阳光下,每一片狭长的竹叶都反射着金黄色的光。
“自然是教你练武。”太子微微一笑,道,“来罢,我们对打一场,不用剑。”
“你还什么招式都没教我呢。”苏霁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以前学的招式,我可全都忘光了。”
“无碍,打着打着就会了。”太子笑意更浓。
一个是啥都不会的苏霁,一个是打败了天下第二的太子,苏霁从来没打过差距如此悬殊的比赛。
哦,她明白了,太子心情不好,想要找一只菜鸡虐一下,享受碾压的快感。
可是苏霁又看了眼太子漾出嘴角的笑意,看上去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啊。
苏霁挠挠头,太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太子这个人还是有分寸的,就算打起来,也不会让苏霁受太多伤。
于是苏霁摆好了架势,毫不畏惧地道:“来罢。”
苏霁与太子仅有七八步的距离,待太子飞上前来,苏霁纵身一跃,脚踩着两根竹枝便攀上了竹枝的最高处。
“倒还算机灵。”太子称赞了一句,立时飞身上寻,将苏霁脚踩的竹枝稍一摇晃,苏霁预备往离太子较远的地方飞去,一只足刚踏了出去,却见太子早已在那个方向等着她。
太子这速度也太快了,苏霁啧啧叹道,在绝对的力量、速度差异面前,策略是无用的。
太子左手揽住了苏霁的腰,右手摘去了苏霁发髻上的银簪,沉稳地落到了地上。
苏霁一头乌发霎时落了下来。
“你根本不是杀手堂的苏霁。”太子的脸凑得那样近,声音像是泠泠的清泉,却有着不可置疑的肯定。
苏霁不知怎的,心脏不可自抑地狂跳着,只是他的问话令苏霁踟躇。
太子察觉到了苏霁眸间的躲闪,微微一笑,右手拿着苏霁的银簪,道:“这是你的簪子,我便收下了。”
苏霁满头雾水——收下了?怎么就收下了?
太子殿下让她来此,不会就是为了抢她一支不值钱的银簪罢?
太子从身后的拿出了一柄青锋白柄的剑,双手郑重地递给苏霁,道:“这是御剑山庄特制的剑,名曰灼。若是姑娘觉得可以,便请收下这剑。从今以后,剑在人在,我会像这柄剑一样,永远护佑着你。”
那时的苏霁还不知道,这是江湖上男女示爱的规矩。男女双方比试一场,若是男子能拿到女子的发簪,便得到了一次向她示爱的机会。只要女子接下了男子奉上的剑,便意味着同意。
苏霁迟疑地问了句:“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面色微红,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只得道:“我的心思,你还不懂么?”
在他心中,苏霁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所以他才会放纵自己与之亲密。
而一边的苏霁,已经在风中凌乱,她又小心地问了一遍:“太子你不会是喜欢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