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还想再求情,只见成帝阴冷嗜血的眸子望着自己,瞬间失却了所有勇气。
再怎么样,跪六个时辰应该不会出人命把?
梁王与苏霁走后,成帝继续批改着奏章,而一旁的王公公为难地道:“陛下,您明知道这事全是萧氏一党嫁祸的,为何还要如此严惩太子?”
“太子年纪大了,难免心思也大了。”成帝幽幽地道,“该找个人敲打敲打,让他知道谁才是天,谁才是至高无上的君父。”
苏霁被梁王押到了养心殿外,梁王一个翻手,就将她撂倒在地。
太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欲伸手去扶苏霁,那双手却被梁王打断。
“太子还真是怜香惜玉啊。”梁王啧啧道,眼神中充满了凶狠,“太子,苏霁,拜你们所赐,我母妃也曾在这养心殿外苦跪了一夜,熬红了眼睛。今日,我便替母妃加倍地讨回来!”
梁王冷哼着离去了。
苏霁跪立在太子旁边,悄悄问太子:“太子殿下,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凉凉地一笑,声音却是冷的,“户部那月余的监理,或许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苏霁听此,不由得叹息,自古争权夺利的道路上,就不会是坦途。而太子是储君,处在一个别的皇子欲取而代之、皇帝也忌惮的尴尬位置上,需要经历的刀枪剑雨,又怎么会少呢?
太子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静默地看向苏霁,道:“是本宫连累你,让你受苦了。”
苏霁安慰道:“没事,罚跪而已,在宫里不是跟吃饭喝水般常见么?”
很快,苏霁就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清宫剧里,一场合格的罚跪,只有跟大暴雨才更配哦!
黄昏时分,空中便是乌云密布;待到月落乌啼之时,已下起来淅淅沥沥的雨来。虽有宫人替二人打着伞,可是苏霁的裤腿已渐渐湿透,本来已是酸痛至极的腿,再受了阴冷湿气,加倍得难受。
“陛下,这外头眼看就要变天了。”王公公劝道,“这雨淋到身子上,阴气便钻到身子里,太子身子骨儿又弱,一个不慎,可是能要人命的。”
成帝面色青白,只觉得一场雨下得他全身骨头缝儿都生疼,他隔着窗,俯视着门下跪着的太子。太子恰好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将身上的斗篷轻柔地披在了苏霁身上。
“要想做未来的帝王,不经历这点儿风雨怎么能行?”成帝自鸣得意地一笑,道,“何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觉得他受了委屈,说不定他正甘之如饴呢。”
王公公瞧着窗外的太子与苏霁,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只是似懂非懂地一笑。
“太子殿下,这斗篷给了我,你便只剩下一层单衣了。”苏霁担忧地看向太子,道,“这样怎么能行?”
太子摇摇头,轻声道:“无碍,过一会儿,取衣服的宫人便来了。”
可眼见,这雨是越下越大,那派去的宫人却仍旧迟迟不来。
苏霁望着天上倾盆而下的大雨,对太子道:“太子殿下,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太子奇道,这苏霁也会念诗了?于是问:“是律诗还是绝句?”
苏霁摇摇头,道:“都不是,是一首现代诗。”
“现代诗?”太子面露疑问,不由得更奇了。
“我开始念了,听着!”苏霁清清嗓子,看着无边无际的、满是黑云的天空,道,“啊——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我把日来吞了,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太子:……
“你看我做什么?这在我的家乡,真的是一首很有名的诗。”苏霁正色道。
这可是郭沫若的《天狗》啊,如此狂野派的诗句,最适合今天这样的大暴雨。
太子看着苏霁狂放地在雨中喊着,颇有苦中作乐之感。
是了,也只有她,能在这样苦寒的夜里仍还想着念诗,还能豁达地笑出声来,还能逗他笑。
从那一夜起,太子暗立下一个微小的誓言,希望此夜的苏霁能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第51章
“太子殿下,宫人怎么还没来?”苏霁话说出口,声音却是虚浮的。
太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眼微微地眯着,以免伞外飞溅的雨水进到眼里。
“他们……真的还回来么?”苏霁半阖着眼,身子仿佛有千斤重,另一边又自问自答,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
太子察觉到苏霁的不对劲,手微微触碰了苏霁的额头,滚烫的触觉令太子立即缩回了手。
“不能再跪了。”太子对着两位撑伞的宫人道,“你们俩将她扶回东宫,再耽搁下去,她的性命都快不保了。”
“可……这可是圣上的口谕。”那两名宫人为难道。
太子向前凝视着养心殿,道:“本宫自会向父皇禀报,天塌下来,也不用你们担着。”
那两名宫人称是,便抬起了苏霁的身体,将她扛回了东宫。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