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样性命难保。
思来想去,为首的羽林卫向未央拱了拱手,道:“姑娘既然是冒死前来,想来是忠烈之辈。”
听到忠烈二字,未央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呸,她才不要忠于现在的天子。
忠于天子的人,个个没有好下场。
唯一一个还愿意为天子冲锋陷阵百死无悔的人,是她的爷爷,如今妻离子散,在海外荒岛漂泊数十年不敢返乡。
若不是她出海找爷爷,只怕爷爷会一辈子待在荒岛之上。
赫赫威名的镇南侯,竟落得如此下场。
天子薄凉行径,委实让人心寒。
未央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是一副忠肝义胆模样,向羽林卫道:“兰陵萧家,从无贪生怕死之人。”
——至于是不是忠烈之辈,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羽林卫面上微喜,继续道:“既是如此,烦请姑娘入内城,替天子调其他卫队前来保护天子,平叛藩王之乱。”
皇城虽然修得极大,但内城的卫士们若是得知天子有难,必会疾驰而来,到那时,无论是楚王,还是蜀王与燕王,都不足为虑。
前提是未央进得去内城,且内城的卫士们听从未央的话。
“内城卫士皆由天子亲子统领,若没有天子的敕令,他们怎会轻易妄动?”
未央故作为难道:“更何况,几位藩王又是天子极其信任的王爷,我若去内城调兵剿灭他们,只怕我尚未说完话,便会被卫士们就地正法。”
“你们还是不要害我了。”
未央道:“消息我已经带到,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若继续耽搁下去,待几位藩王府兵赶到,纵然我爷爷单骑赶到,只怕也难以扭转战局。”
说完话,未央转身欲走。
戏一定要做得足足的,自己信了,旁人才会相信。
未央这般想着,刚刚迈出第一步,身后便响起羽林卫焦急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我这便放姑娘入殿面见天子。”
——永宁殿的危机刻不容缓,羽林卫人手有限,让未央面见天子拿天子敕令,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解围方法。
未央轻轻一笑,转身回头,面上又恢复刚才的凝重。
羽林卫打开沉重宫门,未央走入神仙殿,厚重宫门又被关上。
未央站在台阶处往院里看,或许是楚王的府兵难缠,卫士们全守在天子身边,神仙殿的外院并无巡逻卫士。
未央驻足,轻手轻脚回到宫门处,耳朵贴在宫门上,探听宫门外的羽林卫们的布署。
这些羽林卫们,是不会任由永宁殿的“危机”继续发展下去的。
只要她入殿面见天子,让天子调动城内卫士,外面的羽林卫必会分派兵力救援永宁殿——左右内城的卫士们很快便会赶来,神仙殿这里出不了甚么乱子,守在宫门外又无战功可言,倒不如去往永宁殿平叛藩王内乱。
当然,以他们的兵力,在永宁殿与燕王蜀王硬碰硬是送死的行为,他们只想拿战功,并不想送命,并不会与两位藩王起冲突,只会远远地守在永宁殿外,待内城的卫士赶到后,再做出一副分外卖命的样子来。
如今的大夏四夷宾服,海晏河清,能立战功的机会委实不多,作为天家卫士,若无战功,便一辈子都会在现在的位置上打转,极难晋升。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立战功的机会,他们自然当仁不让。
羽林卫争先恐后要去永宁殿的声音不绝于耳,未央笑了笑,小心翼翼下了台阶,一路往内院而去。
神仙殿是三进的宫院,越往内院走,府兵与卫士们嘶吼的声音便越清晰,中间又夹杂着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听得未央头皮发麻。
第二个宫门下立着一队羽林卫,未央故技重施,轻轻巧巧进入宫院。
守在宫院外的羽林卫们心悬战功,又少了一波。
未央心中微喜,继续往里走。
如此一来,纵然楚王弑君失败,也能在府兵与死士们的保护下冲出神仙殿。
至于天子围剿楚王失败,会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她则不是太担忧——燕王与楚王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永宁殿处必有动静,她是冒死来送信的,而不是调羽林卫离开的。
天子对她只有封赏,不会责罚。
未央走入第三道宫门,刺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闯入视线的,是尸山血海,断肢残骸在血泊之中绝望地挣扎着。
恍惚间,未央仿佛又回到自己与秦青羡在晋王的追杀下,保护小皇孙的那一日。
与那日不同的是,秦青羡以一敌百,极其骁勇,而这一次,只有她自己。
未央深吸一口气,接来守门的羽林卫递过来的佩剑。
天子在神仙殿的正殿,她若想见天子,需要穿过混战的府兵与卫士。
羽林卫们护着未央往里走。
刚走没几步,未央便看到了战局中央身着黄金战甲的楚王。
楚王一如既往,纵然来行兵变之举,衣着也是分外精致华美的。
黄金战甲上雕着狰狞蟠龙,手中佩剑的剑柄处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熠熠生辉的头盔上缀着漂亮的孔雀翎,尽显大夏第一风流王爷的清贵威仪。
只是可惜,因他身在战局中央,周围卫士无不想要他的性命,他云锦的披风被划得支离破碎,有气无力地披在他的肩头,头盔上的孔雀翎更是被卫士们削去不少,只剩可怜巴巴的几根,活像是只秃了毛的金黄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