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玉特地因为阿难买了一辆马车,论豪阔,论大小,比之前沈恻那辆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内阿难一张小脸坨红,歪在车壁靠着。膝盖上盖着个毯子,那双小手交叠,半月之前可怖的伤口再瞧不见。
那日沈恻落入悬崖之后,阿难便昏厥过去。被恒玉带回,迷迷糊糊发了热症。好在三日之后人清醒了。
没有想象中的寻死觅活,也无精气神不好。药也按时按量吃了,饭量也不比之前少。只偶有吃了之后又吐了出来的情况。
弄影记得自家主子第一次瞧见阿难姑娘吐了之后那张脸黑的都能吓哭孩子,好在大夫把脉之后说是阿难姑娘身子太虚,不能食的太多。
若是真有了身孕,弄影笑笑,那孩子便如何也是不能留的。
如今沈恻已死,自家主子美人在怀,便也够了。之后只再筹谋武林之事便可,徐徐图之,不愁霸业不成。
主公之前多年辛苦钻营,便也就是为了寒玉神令和赤冶刀。这二物在手,何愁恒家基业?
马车之内交谈之声传来,却听的弄影眼皮跳了跳。
“我不想同你一路了。”阿难盯着恒玉道。
正坐在一旁瞧着书的恒玉没想到人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转头看向她,“为何?”
“我想去找素素。”
“这事儿我应过你的,我会帮你去找。”
阿难抿了抿唇,“你事务繁忙,回了沧州只怕事情还更多些。不是还要继续查寒玉神令吗?如今重莲之事也麻烦,你哪里有时间替我去找素素。”
“那我便让手下人去查。总归你如今身子虚,通缉令也还在,你一人我哪里放心。”
“我可以找云生结海楼庇护,沈恻银子留了很多。”阿难只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马车之内氛围似是冷了不少。
身为女子,某些地方自然敏感。察觉到恒玉不快,再看恒玉眼神之中透着寒意,便也就住了嘴。
晚间,确定阿难在隔壁已熟睡之后,恒玉才回了自己屋子。
怕客栈隔墙有耳,只吩咐了人在暗处保护阿难。便带着弄影去了城内不远处的凉亭之中。
凉亭临湖而建,夜里湖上星星点点,借着月色,倒也算悦目。
“重莲教的人已确定到了南星宫地界。只待他们抢了北极神玉之后,我们的人便会攻入。只是真的要将南星宫弟子全部诛杀吗?”
“是。”
短短一个字,硬生生让人有些齿寒。
“那上官秋水呢?是一并诛杀还是?”
“一并诛杀。”
“为何不留着?这样日后讨伐重莲也会多了个出头的。”
恒玉负手而立,夜风浮浮,本该是翩翩佳公子的人口中说的话却丝毫不含怜悯善意。
“无妨。不周山一役,重莲已算将江湖中人得罪了个干净。江湖众人再知白泽为夺北极神玉,将南星宫灭门,多一个出头的人,少一个出头的人便都一样了。”
“属下是怕此举太过激进,若被人查出端倪,再抽丝剥茧查到我们头上…”弄影没再继续说,后面的话不说自家少主也能明白。
“此番重莲夺了北极神玉,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下手。日后重莲若再把北极神玉还了回去,时日再一长,江湖中人忘性大,我们便再无充分向重莲讨伐的理由,何况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弄影低头称是,又道:“那寒玉神令…”
恒玉笑笑,“不急。”又道:“离念如何?”
“还是老样子。”
“嗯,暂时先好生伺候着吧。”
“是。”
三日之后,重莲和南星宫冲突一事逐渐传遍江湖各地。各个门派惊叹哗然。
一是惊叹多年消失的宝物竟一直都在南星宫之中。
二是惊叹重莲竟如此心狠手辣,南星宫上上下下皆因一场大火毁于一旦。将近五百名弟子下落不明。
都道是被重莲灭口,又或者是死于大火之中。
总之,自此之后,江湖再无南星宫,也再无上官秋水此人。
阿难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一种滋味,只觉怪异。
白泽和阿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了北极神玉便滥杀无辜的人。不是三五个,不是七八个,而是五百名弟子。
怎么可能!
而且白泽若是想杀上官婆娘,直接在不周山下手即可,何苦再等到半月之后呢?
觉得怪异的不止是阿难一人。同样是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在私下偷偷会面,想就此事再彻查。
察觉到眼前人儿的心不在焉,恒玉夹了个菜放到阿难碗里,开口道:“你这怎么了?这一日瞧你都有些恍神。”
阿难犹豫说与不说,踌躇半晌还是回道:“南星宫不是被灭门了吗?我总觉得怪怪的?”
“哦?为何?”
“你想啊,重莲说白了就是想要北极神玉给他们掌门夫人疗伤罢了。何故再灭人家满门,徒惹麻烦。且不说此举遭武林唾弃,那么多条人命,官府也会下令彻查吧。这已经不单单是江湖斗殴那么简单了。”
面前人儿小脸如玉,发髻松散颇有风情。恒玉瞧了两眼,低眉道:“江湖恩怨本就如此,重莲只想取北极神玉不假,若是南星宫不愿,灭人满门也不稀奇。早年无双谷不也是在一夜之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