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跟靳言道:“舅舅借着处理宁越,已经是跟所有白家人摊牌了,也是对那些还心怀不轨的人做了警告。他对李叔的感情,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重得多。”
靳言知道宁越的事,可白昊不说,他还真没想过这么远,呆呆地问:“那……那白先生真的不结婚了吗?他这样的家庭,不是一定要有个继承人吗?”
白昊看红灯过了,把方向盘打往左,等车子上了一条与回家截然不同的路,才耐心解释道:“李叔没走前就给舅舅定好了代孕的人,他走了,这事也没落下。我后来想了想,舅舅是真没想过再结婚。”白昊也不认为白敬此番举动是为了宁越,宁越跟李书意可不一样,哪怕他跟白敬在一起了,白敬要结婚生子,他也不会有李书意那种玉石俱焚的狠劲,白敬犯不着还做什么代孕。
靳言没顾得上听白昊的话,直起身望车窗外望了望,一头雾水地问:“少爷我们要去哪儿呀?”
白昊没明说,只告诉他:“一会儿就到了。”
等车停在了金广源门口,靳言也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以为白昊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他本来想提议自己打车回去的,可是白昊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让他在车里好好等着,下车后还把车门锁了。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路边不知道种的什么树,光秃秃的枝干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白霜。车门打开那一瞬带进来的冷气让靳言瑟缩了下脖子,他看着白昊在冬夜中的背影,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白昊走进金广源,没几分钟就从大堂里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快步下了台阶,开了锁,一跨进驾驶位就把袋子塞到了靳言怀里。
靳言顺手搂住,视线先落到他肩上的几片小雪花上,还在犹豫要不要伸手抹掉,它们就已经化进衣服里去了。
白昊发动车,等车都掉了头往回走了,看靳言跟被点了穴似的还抱着东西不动,无奈道:“傻愣着干什么,打开呀。”
靳言不知道东西是给谁的,听了白昊的话,这才低下头把纸袋里包装精致的盒子拿了出来。一看,是金广源的莲蓉酥和紫薯松糕,他最喜欢的两样点心。
白昊开着车,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道:“你晚饭没吃好,但也不能再带你吃一顿正餐了,不然晚上睡觉胃难受,你尝尝,看……”
白昊在说什么,靳言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他看着手里的点心呆呆地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最喜欢冬天了。如果每天都是冬天,每天都下雪就好了,因为开心的事,最幸福的事,都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靳言?”白昊说了半天没人回应,稍稍提高声音叫了他一下,靳言这才回了神,抬头看向白昊。
“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味道还跟以前一样吗?”
靳言小心地把盒子打开,拿了一个松糕,轻轻咬一口,甜甜的,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好吃!”靳言连连点头,嘴角都是止不住的笑,白昊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等听到他充满雀跃的下一句话:“少爷对我最好了。”白昊脸上的这点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很想问靳言,我对你好吗?这样就叫好吗?那那些不好要怎么算呢?
嘴巴张张合合,终究是问不出口。
靳言吃了一个,怕弄脏车,把手擦干净了,又把东西都收好紧紧抱在怀里。
他很满足了,非常非常满足了,他怕太贪心,想要得太多,就连这些都没有了。
“少爷,乔宇哥跟我说,他现在不在家里住了,房子空着也没用,我可以去他那里住。我想这几天就搬过去,我的东西也不多,我……”
“不行。”还没等靳言说完,白昊就打断了他,冷声道,“这个问题从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你哪儿都不能去。”
他这样说话,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厌恶自己的白昊,靳言有些怕他,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昊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靳言回来的这些天,已经不像刚见面时那样疏远他了,他总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在变好,他没想到,原来靳言从来没有打消过要走的念头。
车里的气氛有些紧张,白昊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了电话后,两个人之间才显得没那么尴尬。挂了电话,白昊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冷硬:“是舅舅打来的,让我们明天去家里吃饭。”
靳言点头,小心翼翼地答:“我知道了。”
白昊看他这样,轻轻吸了一口气,想好好跟他说话哄哄他,却听靳言道:“少爷,我会跟李叔说,我出去住,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是你赶我走,不让我住的。”
白昊看他认真的神情,觉得自己跟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似的,气到了极致,竟然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把你留下来,我对你好,是做给李叔看的?做给别人看的?”
靳言并不是这个意思,慌慌张张地解释了几句,最后在白昊的眼神下,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昊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心底发凉。在靳言眼里,他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就连现在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攀附权势,为了讨好李书意的做戏?
一直到进了家门,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晚上洗了澡,白昊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也如往常一般把牛奶热好。端进靳言房间时,他正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连白昊进来了也不知道。
白昊走过去,把牛奶放在床头,没有跟靳言对视,也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勉强处理了几个邮件,注意力却始终没法集中。白昊“啪”的一声合上电脑,烦躁地上了床准备睡觉。
关了灯,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怎么的,白昊突然想到他刚刚把靳言捡回来的时候,靳言每一顿都能吃好几碗白米饭,菜倒是不怎么碰。他给靳言夹菜,让他不要吃那么多饭,结果靳言嗷一下哭出声,跟他说,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家的米都吃光了,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白昊想起当时小小的靳言仰着头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居然忍不住在黑夜中笑了出来。
大概因为在外面流浪久了,靳言总害怕自己会抛弃他,总是偷偷抱着枕头睡在自己房间门口,无论怎么骂他训他都不听。是后来大一些了,生活又一直很安定,他有了安全感,才没再这样。
白昊想着靳言,小时候的靳言,长大的靳言,开心的,生气的,哭鼻子的……各种各样的靳言。夜幕渐深,到凌晨一点了,他也没睡着。
白昊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卧室,想去厨房倒杯水喝。还没下楼,脚步一转,决定先去靳言房间看看他睡得怎么样。
虽然家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好,但他怕吵到靳言,还是尽量放轻了脚步。
靳言没有锁门的习惯,白昊走到他门前,按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扭,推开了房门。
跟他想象的靳言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画面不一样,房间里床头的壁灯亮着,柔和的灯光中,靳言坐在床上,裤腿撩到膝盖处,正低头在腿上认真按揉着。
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额上一层薄汗,眉头紧锁,想是在忍受难耐的痛意。
白昊站在原地,站在原地,觉得世界寂静得可怕,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宋潇潇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看看,手脚都被打断了,内脏受了重伤,吐了这么多血,你说他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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