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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镜相(一)(2 / 2)

他有些急了,姑娘如何同意我报恩?

被问得烦了,她沉吟一声,随口道:等烟花在地上绽放,星星落到尘壤里。

似乎是无法完成的事啊。

可是晏浔略微挑眉,凤眸里水波轻饧,喜道:这样就同意我的报恩了吗?

她唇角勾起置之一笑,我可没说。

他不甘得启唇又欲挽回,听闻廊下有足音传来,斟酌一下,不得已隐去了身形。

司宵子今日不知为何,通身的清绝玄澹减了几分,眉宇里盛着素练月光,那一袭苍色直裾,衬得人分外温润。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嗅到了什么,浮起淡哂,扫袖一挥。

喃喃道:清净。

门里有他同游的姑娘,奈何太过娇美,总是有人觊觎。

霁州是水城,晚间舟车泱泱,灯火彻晓,道旁满是挑担,或有罗裙衣衫,或是折扇环佩,花鸟鱼虫。

敛寒就喜欢寻一些小吃凉品,不能辜负了大好时光。

尤其是冰雪冷元子,黄豆加了砂糖、蜂蜜,还有水团子的凉品,一口咬下去,清爽又软糯清甜,敛寒嚼着好吃得眯起了眼。

“你吃吗?”

司宵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晚前过斋了,不能再吃。”

举起木匙递到他唇边,她清亮的眼仁映着他,尝一下总可以吧?

垂眼看着那木匙,方才还见她贝齿轻咬,樱唇贴合过。司宵子面上有些许不自然,喉咙有些发紧。

还是负着手,端肃着脸摇了摇头。

可是她如此执着,依旧举着,撇起嘴角似嗔似责。

那本来的坚决,被她的目光寸寸瓦解,迟疑着将小丸子纳入口中,还是不免磕到了小匙。

那个地方,可是她唇齿缱绻过的?

不敢想,只能木然地嚼着,甚至都没有在意是何味道。

好吃的。

她给的,自然是好吃的。

她舒然轻笑,又就着木匙咬了几口,看见司宵子盯着自己,圆睁杏眸,诧异地说道:怎么了?

他面上一热,无甚。

我想看看那花灯,瞧得仔细些。她指了指天。

他仰首看见那浮荡在玄空的明灯,悠悠侧目瞥见她专注的眼神。

一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下颌抵住她双鬟,声音低得像一片浮云,飘入她耳中:好。我带你去看。

他们站在最高的屋檐上,俯仰天地间,上有星河皎皎吐曜,下有人寰憧憧如织。

敛寒倚靠在他胸膛处,泛着病气的清窈脸庞,也兴奋地鲜活起来。

怕她一不小心跌下去,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肢,惊讶于如此纤细,似乎是三月春柳,一不小心就要折断了。

我想问花善主一个问题。

借着月色清美,他忽然想说些话。

他目如点漆,眼珠颜色浓郁得像黑夜,低头很认真的说道:

只能是小郎君,大郎君不行么?

被这个突兀的问题一噎,敛寒讪讪一笑,含混地说道:也是可以的,只要他相貌端正,家世清白。

他声线迂回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那花善主一定会找到的。

话锋一下子有着明枪暗箭的交涉,又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柔旖。

她有些茫昧地眯起眼。

一个沉疴经年,不久人间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这些风花雪月,所谓的小郎君也不过是她临时起意编的谎。

谁被她聘了,当鳏夫不成。

承道长吉言了。

他不再回话了,抿唇拢着衣袖,挺拔的身姿像谡谡劲桐。

敛寒拨了拨腰间曼带,斟酌着说道:往后回了汴京,我给你寄书信。

此地离汴京太远,书信太慢了。他淡淡道。

那怎么办?

说不定等他收到她的信,所谓的小郎君都过门三月了。

一想到她会和别人结成连理,竟连看这月色都是疮痍,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见他面色不虞,敛寒纳纳地缩了缩身子,扭腰双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背,侧耳安靠在他怀里。

曼声道:道长是山门中人,我是权臣之女,往后会入仕。

只要道长被赦封为左街道录,京师之中,亦能再会。

可是,我不想道长因我打破初心。银艾高堂,并非你心中冀往,朝中如今激流勇进,我暂且不能定乾坤。而圣上重道,各种牵扯利益无数。

道长的干净,亦是我想护住的。

等我肃清浊流,何妨不能与道长相见。

抚上她的背,他轻轻嗯了一声,那怀里羸弱的少女,比他矮了一大截,却想护住他。

回到道观里,临分别时,司宵子又回首看着她,添了一句话,贫道是正一派弟子。

还没等敛寒反应过来,就施施然一径离开了。

她有些微讶,不知道跟她提这个干嘛,又不是不知道。抚了抚眉梢略一思量,蓦然想起。

正一派,是可以娶亲的啊。

咦,怎么想到正一派,自己就只想起这些娶亲的琐事,果然还是修为不够,枉为清修十年的寒枝居士了。

她长吁一口气,摇头对自己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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