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姑娘肩头被咬出血后,她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袖子滑落下来,露出满是青紫色伤痕的一截手臂。
原本坐在另一侧窗边看着的严玄亭,猛地站起身来。
那时他尚且无从得知,那一刻忽然涌上心头的剧痛,究竟来自哪里。
只是在她拧断蒋成巍脖子的时候,他忽然想。
那只手。
他不想只看着它握剑染血。
也想瞧瞧它提笔写字,抚琴弄墨时的模样。
他派手下去打听,手下很快回来禀报,那个小姑娘,亦是敬安王府的暗卫。
因为同沈桐文的妹妹沈漫漫有几分相似,沈桐文一边用她杀人,一边在床榻间折磨她。
沈桐文,竟对自己的妹妹,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严玄亭故意放出各种消息,然后才去跟皇上求娶沈漫漫。
他知道,沈桐文不舍得把沈漫漫嫁给他。
即便沈桐文舍得,他也还有别的谋划,确保嫁过来的人,一定是她。
从一开始,他想娶的人,就只有絮絮一个。
他想让她快活,想让她知道那种事并非只有痛苦,想让她明白所谓贞洁并不重要——
想让她知道,爱究竟是什么。
可是他低估了沈桐文的狠。
絮絮毒发那一夜,他抱着她,忍不住发抖。
从手指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可他知道,怀里的絮絮比他疼上百倍。
从那一日起,他便开始布局。
要除掉沈桐文,还要帮絮絮拿到解药。
原本再有十天,他埋下的所有棋子就都能奏效了。
可没想到,絮絮的毒,发作得这么快。
严玄亭想,他只能用另一种法子了。
马车停在宫门口。
下去前,严玄亭服了一颗药。
那药令他剧烈咳嗽,脸色迅速苍白下来,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就顶着这样一副身躯跨入金銮殿,在小皇帝面前跪下,将厚厚一摞证据呈了上去。
这些证据,七分真,三分假。
当中最关键的两样,一样与籍江堤坝有关,另一样,则与沈桐文意图谋逆有关。
至于沈桐文究竟有没有意图谋逆,已经不重要了。
敬安候蛰伏朝中多年,却并非全然对皇上忠心。党同伐异,一手遮天,百姓已怨声载道多时。
严玄亭直挺挺跪着,目光坦荡。
还请皇上,为江山社稷,清余孽,除后患。
龙椅上的小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严相的忠心,朕知道,只是敬安候虽有不妥之处,毕竟鞠躬尽瘁多年,朕……到底于心不忍。
严玄亭听懂了话中的暗示。
小皇帝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既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却也有兔死狐悲的顾虑。
严玄亭重重地磕了个头:臣愿为皇上效劳。
小皇帝终于舒了口气,从龙椅上站起身,走过来扶他。
严玄亭并未起身,反而仰着头,继续道:只是,臣要问皇上求一道旨意,救一个人。
小皇帝动作一顿,低头看着他,神色淡淡。
严玄亭却猛然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从他唇边溢出一线又一线鲜红的血,等他转过头时,脸色已经呈现出某种病态的灰白。
小皇帝愣在原地,眼中原本冰冷狐疑的情绪裂开一条缝,露出鲜有的慌乱。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即位时,因年纪太小,不能服众,全靠着严玄亭全心全力的支持,才坐稳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