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追知道自己之后要去秋行山,阮澜在外面是个哑巴,又是个弱女子, 阮钧的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她有口不能言, 更不是在刘家村土生土长的,到了困难亦或是有了什么麻烦, 总是需要有人在旁帮衬。
陆追这便特意给刘初三家里解决了些问题,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阮澜。只是这份用心, 她不必知道。
刘初三一见陆追,惊得嘴都合不上了:“陆哥, 你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个样?”
刘大婶跟着自己儿子们来的,她受了阮澜的托付便连夜赶工,好在有人帮忙,先打出了三件衣裳的样子, 带来个陆追先试试大小,若是哪儿有不趁身子的,便再拿回去改。
听见儿子这么说话,刘大婶在旁笑道:“陆哥儿哪里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怕是在前面练出来的。就你,每天只能长肥肉。”
刘初三一听不乐意了:“娘!您天天夸陆哥天天夸陆哥,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刘大婶像看笑话似的:“儿子生下来不就是贬损着开心的吗?你爹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就给我留了两个儿子舒缓心情的。不然你以为我养你们两个干什么?”
刘初三听了险些白眼翻过去,他拉着刘小五说道:“小五!娘这样你都不说她的吗?”
刘小五“啊”了一声:“没事儿啊,娘一直只说你一个的。”
刘初三吞了下口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快速喘了几口气儿把嘴头上的话压了回去。
阮澜在边上看着这一家人,脸上不由得挂上了笑。陆追在旁见了,轻咳一声:“小五功课如何?闽先生还问起过你。”
刘小五连忙回道:“这么巧!秦先生也夸我来着。”
私塾里读书不好的早早便回家帮忙干农活了,哪里还会想法子花银子供着。
刘初三往陆追身边一站,问道:“陆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陆追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问的?”
阮澜看着这三个少年站在一处,陆追说话向来言简意赅,有时候甚至连个字儿都省了,几乎全是刘初三一个人承包了所有的话题,甚至连刘小五都被挤的没说两句。
阮澜一直觉得陆追有些不合群,还为此担忧过,生怕他去行兵打仗的时候被人欺负。如今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刘大婶那边已经将做了一半的衣服拿了出来,递给阮澜,说道:“这里面是三件,袖子什么的还没缝住,昨个儿赶出来的,你让陆哥儿试试,若是哪里尺寸不好,我们再修。”
阮澜点了点头,将东西给了陆追让他进房间里去试。
没了陆追,这屋子里便瞬间安静了,阮澜说不了话,刘小五和刘初三又时常来,也没什么要嘘寒问暖的。
刘初三受不了这么安静,他突然一拍手,说道:“嗨,陆哥知道尺寸怎么看吗?万一试着哪里不合适,他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办?而且娘你也说那袖子都没缝住呢,我得进去看看。”
“站住。”刘大婶在旁边说道:“你会看吗?”
刘初三一愣,老实答道:“不会啊。”
刘小五也跟着摇头。自己哥天天在家帮着干活都不会,他自然更不会了。
刘初三嘴巴一撇:“娘,你不是打算自己去看吧?不合适啊。”
刘大婶转头看向阮澜:“阮阮,我不方便去看,要不你去帮我瞅瞅?也省的陆哥儿进来出去的染了风寒,外面这正是大雪初化的时候,最冷。”
阮澜想了想觉得也是,尺寸什么的倒是方便看,万一东西被扯坏了影响进度。反正里面穿着亵衣,又不是真的盯着看。再说了,都是在自己家。
她应下,便赶忙跑去陆追的房里帮忙。
阮澜一走,刘初三就转头看向自己娘:“娘,你这是故意的吧?”
刘大婶瞥了一眼自己儿子,长叹一声:“方才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听见了吗?秦家那边好像有些不高兴,我是怕阮阮这婚事没了着落。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陆哥儿也是好孩子,能在一处便在一处。话又说回来,秦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就算阮阮好生好样的嫁过去,怕是在她那儿也要吃不少苦。你们不懂,婆婆好不好有没有,那差别可大了。”
这话是过来人的话,可刘初三哪里听得懂,他挠了挠头:“反正我倒是无所谓,我就是听陆哥的,照顾好阮澜就成了。”
刘小五在旁符合:“对对对,阮姐平日对我们都可好了。上次做的饴糖还给我分了呢。”
刘大婶对着刘初三说:“你要是有陆哥儿半分就好了,阮阮这么好的姑娘,谁娶了不是烧高香呢?以往以为是个千金小姐,结果半点脾气没有不说,还独自撑起家里,给爹瞧病请大夫。就是有人眼瞎,非要去攀高枝儿。她以为那些高枝儿都是好攀的?”
“我就差一点儿!要不是陆哥来了,说不准的事儿呢”刘初三不服气。
刘大婶:“你再提那事儿?我的老脸都快让你给丢尽了!”
那头阮澜进了陆追房里,他正背着身子穿衣服,诚如刘大婶所说,袖子和身子中间的线都还没缝好,只是粗糙的连了几针,起到固定的作用。
陆追小心地试着将胳膊放进那袖子里,冬日穿着亵衣,布料之间难免会有摩擦,便愈发难穿进去。
他正踟蹰,阮澜便抬手拎住了袖子的一头,轻声说道:“这次试试。”
陆追将手臂伸进去,低声问道:“怎么想着给我做衣服?”
阮澜看着陆追穿好,绕到他的正面端详片刻,又伸手给他理了肩膀上的分缝,笑道:“因为过年要穿新衣服啊。”
陆追低下头——是啊,过年要穿新衣服。活了这些年,她竟然是第一个同自己这么说的人。
闵丘时不时的就说陆府的不容易,拿那些子孝的文章来呱噪,他却忘了子孝的前面还有父慈两个字。
至于亲生父母,他便更是不知了。他们是何样貌是何秉性,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阮澜拍了拍陆追的肩膀,后退两步:“肩膀窄了点,其他的都还好,长度也可以,颜色也低调,是我想的那种,刘大婶手好巧。”她微微叹了口气:“阿追也不再是豆芽菜了呢。”
听了这句话,陆追胸中一腔戾气被尽数浇了个透。他闭起眼睛,深呼吸片刻,这才又一字一句的说道:“豆、芽、菜?”
阮澜“嗯”了一声:“你刚来的时候,那么瘦小一个。不听你说话,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半点都看不出来,像根针似的。”
陆追:???看不出来什么?什么像针?!
阮澜将换好的衣服收了起来,一边说道:“不过现在很大了,现在不是豆芽菜了。”
陆追想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倘若秦家要明媒正娶,你去吗?”
“你这什么问题?”阮澜笑道:“去当一辈子哑巴吗?我和你说说话不是蛮好的,为何要去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