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对喻铮无情,可实际上司炀花在喻铮身上的心思不亚于话费在喻家。甚至可以说是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喻铮的老师,他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最顶尖的配置。而那些老师教导喻铮的,也并非是些花瓶技能,都是最为简洁实用的。可以说,按照司炀这种教育方式,顶多五年,喻铮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世家继承人。
可如果说司炀对喻铮有情,从喻铮回来之后的一系列做法,手段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都过于轻描淡写,根本就是把喻铮往血海深仇的死敌上逼迫。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秘书想不到,最终还是开口询问。
然而司炀却没有回答,他在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就按住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不是普通感冒的咳嗽,而是病入膏肓的那种。从胸腔里震出的声音,急促又令人窒息。几乎要把整个肺都一并咳嗽出来。
如果细心的喻铮在,还会发现司炀方才只是刮到的嘴角,现在竟陡然变得青肿了一片。
“去医院,快!”眼看着司炀这架势像是要咳出血了,秘书赶紧喊司机。
可司炀却摆摆手,示意不用。
“司少,您这是生病了吗?”
司炀并不回答,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要缓和呼吸,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从无法停止的咳嗽中,断断续续说完了自己的命令。
“管家的车停在后面,你下车去那边和管家一起等喻铮下来,然后把他安全送回家。”
“那司少您……”
“我没事。”司炀打开车后座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几个小药瓶,熟门熟路的挨个倒出几颗,顾不上用水,就这么生吞了下去。
秘书看着就觉得嗓子发苦,可转头看去,却发现司机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又过了五分钟,司炀的咳嗽终于缓了下来。秘书按照司炀的说法下了车。
他和老管家不熟,坐进车里后,也没有什么话说,只能各自沉默。
司炀的车很快开走了,没有半分留念。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墓地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踉跄又狼狈的身影,是喻铮。
“小少爷。”秘书下车想要把人接进车里。可喻铮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
他走过老管家开的车,一步一步往国道的方向去。国道没有人行路,即便这段车辆很少,但车速很快,一旦碰上了,就是去掉半条命。
“他这样不行。”秘书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可老管家却拦住了他,“大少说了,都由小少爷决定。”
“会不会太……”
老管家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秘书也终于存了怒气,顶了面前的老人一句,“就算他司炀相当中山狼,也没必要把喻铮逼死!喻铮现在不是已经一无所有了吗?”
然而老管家还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慢慢的开着车,跟在喻铮身后,像是在护送他。
秘书被司炀和他手下人的反复闹得没脾气,再看喻铮孤零零的身影越发觉得他可怜。在漫长的路途中,他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了老管家一句,“司少之前真的把小少爷弄丢了吗?”
“怎么会?”老管家诧异,“谁这么告诉你的?”
“是他自己……”秘书把山上司炀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哎。”老管家叹气。“那是大少怕小少爷以后伤心,支撑不住。”
“什么意思?”
“当初他们是一起被拐走的。中间大少病的厉害,几乎要死掉了。那帮人贩子看他活不了了,就把他扔了出来。”
“夫人救他回来的时候,他一直喊着铮铮,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都是被虐打过的痕迹。可惜那时候大少爷也太小了,足足养了一周才睁开眼。睁眼之后第一句就是要带着我们去找小少爷。”
“时间太长了,他记得地方,也是人去楼空。线索最后还是断了。”
“所以司少其实……其实很喜欢小少爷?”秘书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什么最新写出来的童话故事。
司炀对喻铮就算是断子绝孙的仇恨都没有下手这么狠得,依着老管家这意思,他竟然还是在意喻铮的?
简直就是放屁!
管家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大少这个人什么都掖着藏着,可你也是他认可的,就给你看看吧。”
秘书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医生诊断书,上面说,司炀的病最多还有半年……
在看看日期,竟然是一个多月前,秘书心里一片冰凉。
他还记得,司炀对喻氏集团有大动作,排除异己,巩固高层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而他倾尽所有资源寻找喻铮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所以司炀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故意这么做的吗?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还在算计什么?
信息量太大,秘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老管家却又点了他一句,“我听说你也有个弟弟是不是?你应该能明白大少的良苦用心。”
“……”这句明示顿时让秘书明白司炀的意思,说白了,他现在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他死后给喻铮顺利继承喻家铺路。否则,就以喻铮现在的状况,别说继承,怕是连活着接受喻家都绝不可能。
光是一个徐家,就足以把他生吞活剥了。司炀,是在和命抢时间。而仇恨却是让喻铮拼了命努力的最佳催丨化丨剂,也能让喻铮在司炀死后,不因为司炀的离去而伤心。
秘书的眼圈慢慢红了,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会的。”
而此时的车外,尚且不知真相的喻铮还在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连接墓地和喻家老宅的国道上荒凉一片。其实老管家根本不需要护着喻铮,因为这条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辆。
可这样的孤独对于现在的喻铮来说,却是最恰到好处。足以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梳理自己那些支离破碎的梦,还有被践踏到谷底,又被残忍碾碎的期待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