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婴面色一肃,定睛看去,站在那里的魂魄却不足半数。
将魂魄锁好,黑无常见霍长婴眼中疑惑,面上闪过一瞬间犹豫,而后想了下说道:“霍公子不会不认识这墙壁上的禁魂阵吧,同鸡鸣寺密室之中的可是如出一辙。”
霍长婴怔愣了下,他还真没认出来,黑无常如今这般说,其实是在同他放水,变相告诉他这间宅子的古怪。
只是没想到,果然与鸡鸣寺还有牵扯么?
霍长婴笑了下,冲黑无常道:“自是知晓。”
“霍……公子?!”
黑白无常身后一缕魂魄忽然出声打断他和黑无常的对话,那声音中竟带了些不可置信的颤抖。
霍长婴眉毛一挑,循声看去,却见一身着官府的中年男人,发福面上仿佛总带着讨好的笑意。
正是刘遇的魂魄。
刘遇已死,不日便会过奈何桥,重新投胎,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没有缩骨易容,依旧是少年模样,冷冷瞥向刘遇。
那厢,刘遇的魂魄见霍长婴看过来,猛地身躯一抖,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霍长婴,张了张嘴险些叫出一个字,也不知是因为霍长婴能看见鬼怪惊讶,还是因为无常唤他“公子”。
霍长婴眯了眯眼,不说话。
片刻后,刘遇惊讶的面色逐渐怆然,眼中神色更是复杂,冲着霍长婴猝然跪了下来。
“霍家,霍家竟还有后人活了下来!”
话未说完朝着霍长婴重重磕了几个头。
霍长婴一惊,忙向避了开,听他说霍家便顺势问道:“当年霍,”他顿了一下,改口道:“我家究竟因何入罪?”
灭门之罪,竟在史书上一笔带过。
那些揪着人一点错处不放的史官,个个噤若寒蝉。
刘遇肥胖的身体一抖,抬头看向霍长婴,满脸不可置信:“你,”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
霍长婴不解,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刘遇见他这般像是猜到他不知道般,忽的叹口气,眼中复杂神色更甚。
他膝行两步,冲着南边深深叩首,似悔恨似解脱,魂魄不会流泪,可霍长婴不知怎的似乎从刘遇眼中看见了泪水。
刘遇晃了晃,站起身,恳求地冲霍长婴道:“罪不及妻儿,当年犯下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但求霍公子大发慈悲救救他们母子!”说着刘遇腿弯一软又要跪下。
这次霍长婴有了防备,微一侧身,折扇在空中虚虚一扬,便有一道气流将刘遇托起。
他一双手冻得通红,搓了搓,向萧铎看了一眼,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问长风将军。”
萧铎疑惑看来,霍长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冲刘遇点了点头。
其实即便刘遇不说,此案涉及邪术,他们也会派人将刘夫人母子接来。
刘遇再次看向霍长婴,满是恳切,见后者微一点头,好似松了口气,偷眼瞥见黑白无常没有在看着这边,刘遇张了张口。
霍长婴眼神微眯,看懂了刘遇不能说出口的话,心下疑窦顿生。
他忽然出声问道:“你知道杀你之人?”
霍长婴没有忘记,他们追踪到刘遇家中之时,刘遇却正要自尽,从门房那里有知晓刘遇早早就将妻儿送走,分明知道要有事发生。
刘遇惨白的面色愈加苍白几分,见黑白无常已向他们这边走来,只得叹口气道:“比妖鬼更可怕的是人啊!”
黑白无常将魂魄带走后,赵程带着禁军也已赶到。
永安虽然宵禁,但是各个坊內却是不拘,此时百姓大都还未休息。
于是,巷子的声音迅速吸引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围在巷子口,却又畏惧这些穿着侍卫服饰的禁军将士,不敢靠的太近。
窃窃私语又不让人听见,霍长婴揉了揉耳朵,凑近些,不经意向人群中一瞥,忽而神情一顿,人群中似乎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模糊不清。
很像……师父?
但那背影却多了些烟火气,不同师父的除尘绝世,霍长婴心中一疑,脚下也跟着滞了滞,而此时他在赵程来时便已缩骨易容,帷帽未带。
围观百姓瞧见霍长婴的面容,讨论八卦之声更大,人群越聚越多,逐渐将霍长婴的视线挡住。
更有慈眉善目的大娘亲切地拉着霍长婴的胳膊,亲切道:“这位娘子真俊,许人家了么?”
霍长婴额角猛地一抽,反驳的话未出口,身后却传来的男人冰冷淡漠的声音:“他已许人家。”
肩膀被男人大掌握住,霍长婴微一侧头便瞧见萧铎略微阴沉的脸色。
看热闹的百姓虽在南城居住,但是天子脚下,谁没几分眼力,瞧出这男人周身气派,以及不善的面色,想必是个不好惹的权贵,于是纷纷讪讪缩回家门。
想要说媒牵线的大娘也讪讪笑了两声,丢下个喜庆话,便也颤巍巍地离开。
霍长婴回头看男人:“年过六旬的老人都对这间宅子没有印象。”他方才听那个大娘和人谈论,说从未见过这家人。
萧铎微一沉吟,边将人往巷口带,边道:“早先已经查过,这件宅子虽记在刘全名下,但刘家人似乎从未住过,况且……”
在城南死巷里置办这样一间宅子,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价值可言。
霍长婴被萧铎揽紧抱上追电,追电刨了刨地嘶鸣一声扬蹄欲奔,他居高临下回头看眼幽暗小巷子,上空已无妖气盘旋,执刀禁军包围,孤零零的院子更加孤寂肃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