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凝望着她,他双眸似有一层雾气,加上他衣衫凌乱,与平日里想比十分不同,再想想他方才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她不禁脸上发烫。
徐清欢别过脸低声道:“你下去。”他明知道她的意思,现在就是故意在让她着急。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床。
她这是在父亲眼皮子底下丢脸。
“你将自己裹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要如何出来?”宋成暄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些许的笑意,这是在嘲笑她方才的举动。
“方才明明拉着我的手,如今这样不是掩耳盗铃吗?”
又是一句话轻轻飘飘地传来,就像一个老夫子在教训学生。
掩耳盗铃,赖在她床上不走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如今他躺在这里,她不好意思与他翻脸,万一他又做出什么下作的事,她要怎么办才好。
似是有人已经掀开了外屋的帘子,走进了门,徐清欢的心彻底沉下去,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不闻不问不看,外面的事都与她无关。
“清欢。”安义侯向内室中走来,平日他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进女儿闺房的,不过听到下人禀告,宋成暄不顾阻拦闯进了清欢屋子里,他不禁焦急,生怕女儿出半点差错。
撩开内室的帘子,其中的情景倒是让安义侯舒了一口气。
宋成暄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仿佛是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神情淡然,目光清澈而从容,看起来十分坦然,不像是做过什么不合礼数的事。
“侯爷来的正好,”宋成暄上前道,“方才听到大小姐在屋子里叫喊,以为有刺客进门,情急之下我就闯了进来,太过唐突,还请侯爷责问。”
安义侯听到这话立即向那花雕大床看去,床上落了幔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见到了人?”
“没有,”宋成暄道,“大小姐说安然无恙,男女有别,我不方便上前查看,恐怕会再有差错,于是站在这里等侯爷前来。”
徐清欢听到这话,才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宋成暄果然已经不在床边,而且那湘色的幔帐也垂了下来。
他的动作为何这么快?难不成是经常这样做已经纯熟。
前世宋侯虽然没有成亲,但是不代表身边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小时候她与哥哥一起偷听父母说话,母亲就曾说过军中的男子放浪不羁,若是父亲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日后就别想着踏进她的房门。
哥哥听到之后,在府门外摘了些花花草草,趁着被父亲叫去问话的时候撒了父亲一身,结果自然被父亲打了一顿。哥哥因此心怀怨怼,觉得母亲说话不算数,还去找母亲理论,明明父亲已经“沾花惹草”为何不将他撵出去,然后又被母亲罚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想到这里,徐清欢撇了撇嘴,她为何要思量这些,整个人这般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上的被子确实缠得紧了些,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想要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思及宋成暄对她的调笑,尽量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希望不要弄出声响又被他嘲笑,却不知为什么,那一直都很结实的木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徐清欢只觉得脸颊似被火烤得滚烫,难不成宋成暄方才对这床也做了手脚,诚心要让她难堪。
她不禁咳嗽一声,想要遮掩住尴尬:“父亲,我没事,方才只是魇住了,屋子里也没有进歹人。”
说到歹人两个字,她的语气明显略微加重了些。
宋成暄微微挑起眉毛。
方才还紧握着他的手,转眼之间就翻了脸,早知道他方才就不该从床上起身,不过想一想她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定然像极了一只……
他眼底不禁就多了几分笑意,不过仿佛真的很软,仔细想起来有些相似之处。
宋成暄止住了思量,正色道:“侯爷,既然这里没事,我们就先出去吧。”
“好,”安义侯立即看向银桂和凤雏,“快去侍奉大小姐。”
两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徐青安才一瘸一拐地赶到:“怎么了?我妹妹怎么了,谁欺负她,是……”他眼睛扫到宋成暄,立即觉得身上更疼起来。
明明他们一起纵马狂奔,为何他的腿和屁股却不停地抖动,这姓宋的看起来却安然无恙,难不成是他的马不好?
等他过几天养好了腿脚,花重金购置一匹汗血宝马,再来与这姓宋的比试。
……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银桂和凤雏拉开了幔帐。
“大小姐可好一些了?”银桂急着问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没事,以后再这样就将我叫醒,不必去惊动旁人。”
“奴婢唤了,”银桂道,“只是大小姐却怎么也不肯醒,奴婢这才慌了神。”
徐清欢点了点头:“不怪你。”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想着林三娘的事,于是才会梦见前世的过往。
前世她开始没有留下林三娘,是什么原因又答应让林三娘来内宅侍奉了呢?
第四百章 爱护
李煦族中的长姐,是李家长房的女儿,从小就直爽、泼辣,深得长辈喜欢,李家长房也是使了浑身解数想要为李大小姐寻一门好亲事,可惜李家门头太低,一直没有合适人选,不过幸好李大小姐在孔家做客时,被孔家老安人看上,孔家是北方的大族,孔二爷已经在军中入仕。
这位孔二爷在外很有本事,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小有名声,常年在军营中,很少归家,接到孔家长辈的信函,原是要回家推了此事,却在途中遇见了李大小姐,两个人也是一对欢喜冤家,一开始闹了个不愉快,后来便彼此倾心,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李大小姐嫁入孔家之后,李氏一族才渐渐有了些气色,李家的子弟都想要借势谋个仕途,李家男丁众多,李煦性子内敛并不在兄弟之间出挑,不过这位李大小姐倒是很看好这位祖弟,对他多有照拂。
徐清欢跟着李煦回到李家之后,知晓这些过往,心中对李大小姐多了几分的尊重,随着她接手李家内宅的中馈,她就更加佩服李大小姐的手段。
李大小姐能将孔家长辈哄的高高兴兴,又让孔二爷对她一心一意,私下里还尽力照顾着娘家的兄弟,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神。
李家开始有人入仕,孔家对这门姻亲也就更加看重了,就像李大小姐自己说的那样,别看攀了高门,若是娘家兄弟无靠,将来只会被人笑话。那时她没有了兄长,听到这话有些暗自伤心,李大小姐却拉起她的手说:“你不同,李家既是你的婆家,又是你的娘家,从此之后我便是你的亲姐姐,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九郎对你不好,我头一个不依,你且看着好了。”
之后李大小姐对她也的确颇为照顾,她顺利接手中馈,还是李大小姐的帮衬,有一次她听到李大小姐与婆母说:“清欢出身名门,李家内宅由她管着您有什么不安心,侄女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婶婶不要怪罪。
婶婶再如何,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能看到的东西有限,能管的也就是家中男子的衣食住行,若李家就想要做个殷实的小门小户,那倒是足够了,可九郎的志气远不止此,婶娘这样只会拖累了九郎,早晚有一天李家的内宅不是内宅,与外面的战场无异,真的千疮百孔、处处漏风,九郎在外面拼死拼活最终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婆母听了这话,被吓得不得了。